摆宴请客的事一旦决定下来了,牛氏是说干就干。
她先催着秦柏去寻钦天监打听天气情况,择定了宴客的日子,又开始在自家园子里寻合适的地方。等这些都定下来了,两位内务府出来的嬷嬷也把宴会的大致流程给整理出来了,然后由秦柏与秦平父子俩写请帖,发往各家亲友家中,得到了对方会出席的答复后,便正式开始准备宴席事宜。
因为是局限于亲友范围内的中型宴会,受邀的都是与永嘉侯府有亲戚关系的人家。除了长房、二房以外,卢家由留京的卢初亮为代表;镇西侯府因为秦幼仪夫妻在外,府中有病人,只是发了帖子去,得到回复说不出席;另外还有姚家、闵家以及新近结亲的蔡家,连带的旧上司马家也接到了请帖;许家由于牛氏心中不喜,压根儿就连帖子都没送过去;倒是黄家,黄晋成所在的黄家三房独得一份请帖,是由秦安亲自送上门的,待遇比别家又有不同。
这些都是亲友,赵陌因是未来孙女婿,不必请帖,都是定要上门的。考虑到秦柏无意再与宗室联姻,因此除了赵陌外,永嘉侯府这次宴客,便再也没请过其他宗室成员了。赵硕没有,赵砡没有,倒是赵陌的小弟弟赵祁,因就住在永嘉侯府隔壁,不用帖子,就得到了未来嫂子的邀请,当天可以过府玩耍。
永嘉侯府难得有一回独立宴客,收到帖子的亲友家大都欣然接受了邀请。许家没得帖子,许氏心里其实有些不得劲儿,但又无话可说。许家如今毕竟正在守孝呢,不发帖子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若换了是她承恩侯府宴客,定会把请帖正式送上门去,来不来是另一回事,但不能漏下了他家。可许氏又没法指责牛氏什么,只能吩咐两个儿媳妇多过府帮衬。永嘉侯府从前一向是与承恩侯府一起做东宴请宾客的,牛氏与小冯氏在这种事上又没什么经验,长房定要搭把手,免得三房叫人笑话了去。
姚氏是十分乐意做这种出头露脸之事的。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永嘉侯府居然准备得象模象样的。秦含真与两位内务府的嬷嬷商量着出了详细的章程,还去请曾先生过过目,甚至咨询过赵陌的意见和建议。这样弄出来的方案,虽说不上十分出彩,却也中规中矩。永嘉侯府有足够的财力、物力与人手去支撑一场中型宴会,只要方案执行过程中没有问题,这场宴会就出不了大岔子,根本不必长房的妯娌俩多加操心。
闵氏从来不是多事的人,见自己没什么可以插手的地方,夸奖两句,也就坐在一边安静喝茶了。
姚氏则不同。她看着秦含真与祖母牛氏、婶娘小冯氏商量着要如何分派人手,如何提前进行培训,又向她打听客人之间的交情与喜好,心里惊讶极了,笑道:“三丫头如今真真是历练出来了,瞧这能干的架势,果然是要去做王妃的人!”
秦含真笑着说:“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吗?我虽然没有办过宴请,但看着二伯娘请了那么多次客,照猫画虎的本事还是有一点儿的。这都多亏了二伯娘给我做了好榜样。”
姚氏听得心里得意,嘴角翘着去看她那份章程,想要从中找几处不足之处,再指点指点侄女儿,也好显显自己的本事,谁知竟挑不出什么大错来,只得拿几处容易出差错的地方,虚虚地告诉了秦含真,却是说一半留一半,只等事情真个发生的时候,再让秦含真来请教自己。
秦含真却是得她提醒后,便迅速想到了几个解决方法,说出来给几位长辈听了,看她们觉得如何。她的主意都十分实在,牛氏与闵氏觉得极好,小冯氏也只有夸的,姚氏哪里还有话说?除了夸奖,就只能干笑了。
秦含真却郑重谢过姚氏,笑道:“还是要多谢二伯娘的提醒,我才能提前有所准备,否则我还真不知道办一场宴席,还有这么多坑呢。”
“好说,好说。”姚氏干笑着回应。只是回到家里,看到心爱的女儿秦锦华与堂妹秦锦容一块儿坐在炕头上游戏,讨论京中又开了哪家点心铺子,做的点心好吃,她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
她从前总觉得女儿有自己这个母亲教导,又从一出生就做侯门千金,无论教养还是见识,都不是半路封侯的三房的孙女儿秦含真可比的。可如今,秦含真诗书都通晓,琴棋书画都学了,画还比一般闺阁千金出色,礼仪并不差,甚至能帮着家里管家,颇为能干,马上就要嫁进显赫的郡王府做正妃。她的女儿,却是样样功课都平常,婚事也只能找到三品官家的儿子。若叫秦锦华去办一场宴席,只怕连个章程都拿不出来,只能向她这个母亲求助。
这差别也未免太大了,女儿到底是比别人差在哪里了?为什么有自己这个官宦世家出身的母亲教养的秦锦华,反而不如丧妇长女,由一个乡下商家女出身的祖母抚养长大的秦含真了呢?!
姚氏这些纠结的小心思,秦含真自然是不知情的。她心里清楚自家祖母没有操办过宴席,倒是自己在闺学读书,听曾先生教过一点这方面的知识,又没少见长房与别家的宴会,因此心中也大致有数。有了前人经验,自己又读了这么多年的书,电视电影小说塞了一肚子,再向嬷嬷们请教请教,私下寻赵陌开个小灶,做出一份计划书来,也没什么难的。那些因为经验不足而犯的错误,姚氏一点,她就都明白了。
她是学过统筹管理的人,也帮着祖母管了几年家,照着计划书来办宴席,方方面面都早就考虑过,也留出了临时整改的余地。整场中型宴会的准备工作,她可以说是做得颇为顺手,偶尔出点小问题,也都很快解决了。
牛氏见孙女儿能干,倒也乐得轻松。小冯氏也没有二话,只是默默地帮忙做着事。她知道自己有短板,并不急着争闲气,只是边学边做,也是锻练自己。至于儿子庄哥儿,她倒也放心交给奶娘和秦含珠去照管,还让秦含珠开始学着管自己的房间。
她这么做,本意是要给自己减轻负担,但秦安见了,却颇为惊喜,连声夸她是贤妻:“含真那么能干,含珠是做妹妹的,也该学着管自己的屋子了。从小做起,长大了便也能象她姐姐一样聪明能干。若不是真心为孩子着想,你也不会这样安排。”
小冯氏微笑着说:“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含珠乖巧又聪明,学里的先生都夸她的,如今家里事忙,让她学着自己管自己的屋子,想必也做得来。近日因着金姨娘没了,我担心她心情不好,给她些事情做,也是让她别顾着伤心的意思。”
秦含珠根本就没有为金环之死而伤心,她心里清楚那不是自己的亲娘。秦安心里也知道这一点,只不过他不曾与妻子明言过此事,此时也只能干巴巴地道:“你想得周到,这样很好。”
秦安近日颇为清闲。军营里冬日不方便练兵,许多权贵官宦人家出身的将士更是早早就想着要回家去过年了,哪里还有心思放在军营里?马将军虽是初掌京西大营,带兵甚严,却也知道收买人心,腊八一过,还未到衙门封笔的日子,就已经放松了大营的管制,允许将士们回家过年去了。只是事先有明言,开春后就要开始练兵,不许有人缺席。而到时候将士回营集训,要是有人因为过年前后在家懈怠了,表现不合格,是要被撵出营去的。
将士们欢喜之余,也不敢大意。秦安是回家了不假,但考虑到自己是马将军的嫡系,需得为上司的面子着想,即使人在家里,每日也依旧苦练不休,天气好的时候,还会约上几个相熟的同袍,一起往昌平庄子上去比拼骑术、箭法,有时候一住就是两三天。若不是为了帮忙家中宴请宾客之事,他这会子还待在昌平不肯回来呢。
与秦安相比,秦平就清闲得多了。牛氏心疼他路上受了苦,拘着他在家里休养。除了进宫面圣一回,去东宫见太子一回,再往长房去过几次,他几乎就没出过门。每日除了与父母、女儿说话,就是跟吴少英、赵陌聊天,话题不拘,天南海北,什么都能聊。他在外做了几年官,眼界已经开阔了,还听说过许多海外奇闻,吴少英与赵陌也都是见识广博之人,三人聊起来的时候,连秦柏与秦含真都爱听,时时来凑个热闹。
牛氏看着这副热闹的场景,心里就高兴。她悄声跟孙女儿秦含真说:“这样才好呢,一家人坐在一处,整天亲亲热热的,有说有笑,这才是过日子的模样。往后你爹留在京城不走了,再娶个媳妇回来,给你生几个弟弟,咱们家才是真的热闹呢!”
秦含真除了干笑附和,还能说什么呢?
宴客的日子眼看着越来越近了,宴席的筹备工作也进展顺利。忽然王复中家那边却递了信过来,言道王复林、于承枝与胡昆师兄弟三人到了,如今就在王家呢。
秦柏与吴少英顿时大喜。秦柏忙吩咐底下快去接人,吴少英自吿奋勇去做使者。牛氏笑着说:“你去了也好。他们从米脂过来的,说不定你姨妈表弟还托人捎信过来呢!”
吴少英忽然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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