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随赵陌急匆匆地进了宫。
这是跟婚前最不一样的地方了。婚前她遇到这种事,只能待在家里等待消息,无论那消息来源是祖父秦柏还是未婚夫赵陌。而如今,她可以跟着赵陌一块儿去皇宫,以赵陌妻子的身份,去慰问东宫里受了惊的太子妃等人。
宫里来肃宁郡王府传话的人,道是东宫起火了,而且起火的地点就在太子殿下的书房附近,不过太子殿下安全离开了火场,除了受些惊吓外,并无大碍,但是楚良媛在场,为了救太子殿下,受了点小伤,陈良媛也惊着了,情形不太好。如今东宫一片混乱,皇上大发雷霆,太后也受了惊吓,这才急召赵陌进宫去的。
至于这火具体是怎么烧起来的?是谁的责任?楚良媛又怎会在场?又怎会为了救太子殿下而受伤?东宫是否还有其他人在火灾中受伤?等等等等,全都没有答案。
但这已经够吓人的了。东宫好好的怎会起火?秦含真甚至来不及多想楚良媛为救太子受伤一事,背后是否有什么猫腻,就先担心起陈良媛来了。她可是怀着孕的人呢,报信的人说她情形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好法?可别影响到她腹中胎儿才好。
秦含真与赵陌在东宫前院分了道,赵陌去见皇帝与太子,秦含真转道去了后院,给太子妃唐氏请安。
她经过了一处可能是火场的地方,远远瞧见那一片的房屋黑了两三间,目前还在冒烟,周边的花木全都被烧光了,看起来还挺严重的。回想起从前她来东宫时,了解到的东宫格局,她心里便暗叫不妙。
东宫占地不算大,前宅后院离得很近,太子殿下的书房,离太子妃所居的后院正房不算远,但更近的是住在配殿里的陈良媛。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起火的地点,离陈良媛的住所,直线距离可能根本不超过五十米。换作是谁遇到这种事,都要受惊吓的。
果然,当秦含真走到太子妃唐氏所住的宫室时,后者正面色苍白地吩咐着身边的宫人:“让太医院里擅长妇科的太医全都去给陈良媛诊脉,可别真出了差错才好。刘太医告了假?把人给我叫回来!太医院的人,宫里需要用到他们时,他们就该回来待命才是,说什么告假?!”宫人战战兢兢地应声下去了。太子妃唐氏便闭了闭眼,一副疲倦不已的模样。
秦含真上前给她请安。太子妃唐氏看了看秦含真,面无表情地点头道:“你们夫妻有心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殿下书房旁边的茶房起了火,内侍们年轻不经事,惊慌失措地,却没能把火及时扑下去,结果生出这等乱子来,还叫殿下和陈良媛都受了惊吓,太后娘娘与皇上也被惊动了。如今那群奴才还在相互推诿,硬说不是他们惹出来的麻烦,也不知道是谁点的火。皇上大怒,下令彻查,把人都带走了。”
东宫少了那么多侍候的人,还需要从别处填补。太子妃本来就觉得有些头疼,而更让她气恼的是,她身为东宫的主母,东宫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责任还在她所管辖的宫人身上,她多少有些管束不力的嫌疑。太后与皇帝如今对她已经相当不满了,她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拿这场火做借口,对她做出什么事来。
秦含真当然理解不了她内心的不安,只是循例回话,安慰了她一番罢了,接着又试着打听起陈良媛与楚良媛的情况。毕竟前者受惊,后者受伤,都是太子殿下的妾室,秦含真依礼也该问候一句的。
太子妃唐氏叹了口气:“你方才也听到了,陈良媛是受了惊,如今正折腾着叫太医们来给她看诊呢。不过她身体底子好,应该不会有大碍。倒是楚良媛的伤势麻烦些,她是被烫着了,那伤口看着,我都觉得渗人得很。虽说如今伤口已经上了药,用的也是太医院献下来的上好伤药,但谁不知道烫伤难痊愈呢?万一留了疤可怎么好?楚良媛真是太老实了,对殿下也是一片忠心。瞧见殿下有危险,便奋不顾身地扑上去。殿下待她那般冷淡,实在是太过了些。”
秦含真心里想:太子妃该不会又借机拉皮条了吧?她真是位称职的推荐人,在任何时间、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都不忘要安利楚良媛,连丈夫的意愿都不顾了,到底是谁太过了些呀?!
不过秦含真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只说了些套话,关心关心两位良媛的身体情况,祝她们早日康复,诸如此类的。
太子妃唐氏神色淡淡地听着,也拿套话回她,等宫人来回话,道是陈良媛吃过药,已经睡下了,暂时瞧着还好,她的表情才稍稍有了些变化:“没事就好。其实不过是一场小火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么多宫人在呢,还能让她伤着了么?瞧着底子好,平时也傻乐傻乐的,没想到却是个老鼠胆子,这么容易就吓坏了!让她安心养着吧,不必每日过来请安了。慈宁宫那边,我也会替她告假,叫她消停些,不必天天去向太后娘娘献殷勤了,倒衬得我这个真正的孙媳妇仿佛有多不孝顺似的。“
宫人干笑着应声退下,秦含真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两眼只盯着自个儿的鞋尖,瞥见太子妃唐氏露出了倦意,她就立刻有眼色地告退了。
她在东宫前院与赵陌会合了,两人转道去了慈宁宫。太后娘娘今日也受了惊,不过并不是因为火灾而受惊的,而是被太子差一点儿因火灾受伤吓着了,更担心陈良媛的肚子。如今知道太子与陈良媛都没有大碍,后者的情况已稳定下来了,总算松了口气。
她对赵陌与秦含真道:“刚听说消息时,我真是快要吓坏了!就怕太子有个好歹,皇室又要动荡不安。京中宗室,除了你们两口子,我真不知道有几个是靠得住的。想来想去,还是要把你们召进宫来才行。幸好佛祖保佑,太子殿下无恙,陈良媛的胎也平安,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赵陌忙道:“您老人家就放心吧,那不过是一场小火,很快就被扑灭了,起火的地方有那么多宫人内侍在场,还能由得火势蔓延到严重的地步么?太子殿下身体又比从前好了许多,能走能跑的,扑不灭大火,他还能逃呢,又怎会有个好歹?您呀,就是操心太多了!”
太后叹了口气:“你是没有经历过当年夺嫡时的事,否则就不会觉得我操心太多了!”
赵陌便不再多说了。他确实没有经历过夺嫡之争时的可怕,但光是听长辈们说起,就知道那时的斗争有多么残酷了。皇帝因为那一场混乱,早早就失去了心爱的妻子,唯一的儿子病弱多年,他却无法再生出第二个子嗣来继承皇位,以至于宗室也跟着动荡不安。而秦家,更是因为在那一场动|乱中失去了两位当家人。太后在当年不过是一介寻常妃嫔,却亲历了夺嫡之乱的整个过程,目睹了后宫与皇子们的血流成河,最后成功上位做了先帝的最后一任皇后。她是知道皇位之争会残酷到什么地步的。眼下太子渐渐稳固了地位,皇帝也有意交权给儿子了,太后又怎会愿意这大好的和平局面平生变数呢?
秦含真见气氛有些凝重,便试着转移了一下话题:“这场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太后稍稍回了神,她冷笑道:“左不过是东宫的哪个下人疏忽大意闹出来的!太子妃这些日子实在是太过失职了,若不是她连宫务都不上心了,底下人又怎会如此懈怠,差一点儿惹出大祸来?!”
得了,太后已经认定是太子妃的责任,秦含真是真的没法继续探问下去了。她无奈地看了赵陌一眼,赵陌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对太后道:“幸好楚良媛在场,救了太子殿下……我听说楚良媛手腕上被烫伤了,伤得还不轻,当时太子殿下竟离火这么近!叫人想起来都捏一把冷汗!”
太后叹道:“可不是么?虽说茶房离得近,但那火烧得无声无息地,看管的内侍不知死哪儿去了,若不是楚良媛发现后及时提醒,太子还发觉不了火势已经蔓延到书房来了呢。当时也是不巧,太子想要拟一份奏章,不想有旁人在场打扰,就把侍候的人都支开了,结果却遇上了这样的祸事。若不是楚良媛过来送汤,及时发现了火情,太子还不知道会如何。这么大的事,那群内侍竟然还有脸推诿,说自己是有差事才走开了,并非故意疏忽职守,但又说不清楚他们到底是有什么差事,又是谁吩咐他们去办事的。这不是明摆着狡辩么?真真岂有此理!”
赵陌与秦含真对视一眼,心中都警惕起来。
赵陌早就提醒过太子殿下,楚良媛身世存疑,很可能有不轨之心。太子殿下也不信任楚良媛,不止一次跟赵陌说过,不会吃喝她送来的东西,顶多就是假装收下,其实都让侍候的人吃了。虽然这些宫人内侍们吃了楚良媛炖的汤也没什么不好的反应,但太子殿下依旧警惕着,还曾经明言过,让楚良媛不必再送汤过来。可如今楚良媛不但继续送了,还送到了连太子妃也不得轻易涉足的书房来,并且正好遇上了一场火灾,还能赶在太子身边其他人之前,及时预警并救下太子……这是不是也太巧了一点儿?
太后并没察觉到这事儿太巧,她还在感叹:“楚良媛其实也是个好孩子,明白事理,知所进退,可惜运气不好,没遇上个好兄嫂。她若不是姓楚的,又或是楚家人行事能光明正大些,我兴许会更喜欢她一点吧?如今她被太子妃和楚家连累了,不得太子待见,实在是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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