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在宋应星等的陪同下,在皇家政院的青石小路走着。
宋应星严谨,他的书一时半会儿还出不来,顾炎武也是,他的书还在开始阶段,需要太多的时间钻研,求证。
朱栩情知是他太急,按耐着性子道:“四五馆那边新编了几本书,朕看了看,都不错,有空的话,你们也可以去走动走动,有合适的,拿过来做教材用。”
这类话,宋应星已经听过一次,闻言道:“是,臣明白。时移世易,我大明处于一个关键时刻,看待事情要用新的方法,新的眼光,新的态度,臣等也在审视,并且在研究更为合理的教材,注重培养生员的务实态度,加强他们处理现实事务的能力……”
朱栩对宋应星这个态度,很满意。以往,他说的很多事情,内阁六部总是态度暧昧,需要他反复施压,但宋应星在这方面,更容易接受,甚至于说,这是他的本心想法,无需朱栩说太多,更不需要施压。
朱栩点点头,道:“朕知道,现在有太多问题存在,很多人的看法各不相同,相互掣肘,拖后腿的事情时有发生,这个在朝廷朕有办法处置,但在政院以及附属的各书院,学院等等,一定要做通思想,不能压着,堵着,堵不如疏。真要有什么问题,那开会,开大会,经常开,直到他们思想通畅为止!天道不足恤,圣人不足畏,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要大胆的向前走,遇到疑惑也要学会去验证,不能揣着一肚子疑惑走路,这样于己于国有害无益……”
尽管朱栩的话已经搂着说,但质疑‘圣人’的意图已昭然若揭。
宋应星本的是‘求真’治学之念,对朱栩的话倒是很赞同,但张荣却皱眉,看着朱栩的背影,欲言又止。
朱栩等人走在一处小树林,刚要再说,曹化淳忽然前,道“皇,大殿下。”
朱栩脚步一顿,转头看去,只见小慈烨蹲在小路的青石,看着路边的一个草丛。
朱栩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去,只见草丛里有一个鸟窝,几只雏鸟挤在一起,身湿漉漉的,好像刚淋过雨。
小慈烨见朱栩过来,抬起头看向他。
朱栩看着小家伙,没有说话。
宋应星,张荣等也围过来,目光看着小慈烨,而后面带微笑。
小家伙看着朱栩,又看了眼三只雏鸟,又看向朱栩,眨着眼,似乎想说什么。
小家伙的表达能力还不足,朱栩蹲下来,微笑着道:“要是觉得它们可怜,可以捧起来,带回宫,让你母妃养起来,这样不会饿死了。”
小家伙双眼一睁,伸手捧起鸟窝,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站在朱栩身边。
宋应星见了,微笑着向小慈烨,道:“殿下,雏鸟可以喂一些馒头屑,或者小虫子,过个十天左右,无大碍,再大些,可以让它们飞走了。”
小慈烨看着雏鸟,抬头看向宋应星道:“母妃。”
虽然含混,宋应星听懂了,接着明白,抬头看了看树,道:“它们的母亲已经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小家伙眨了眨眼,一伸手,将鸟巢递向宋应星。
宋应星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张荣忽然笑着,道:“大殿下有仁德之心,不忍鸟雀母子分离,来人,将鸟巢放到树。”
宋应星醒悟,连忙接过来,递给一个政院的侍卫。
那侍卫接过来,三两下爬了去,将鸟巢放到原本的位置。
张荣脸笑容越多,看着朱栩道:“皇,大殿下有仁德之风,实属我大明之福。”
朱栩瞥了他一眼,小孩子的性情,与‘仁德’有什么关系,要是让张荣这样的人做慈烨的老师,教出来的还真可能是一个‘仁德之人’。
朱栩没理会他,拉过小慈烨的手,再次向前走,道“烨儿已经快两岁,可以开蒙了,宫里在给他找老师,你们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宋应星道:“回皇,我们接到太后娘娘的懿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
实则,大明皇子,尤其是皇长子,嫡长子的教育,一般都是由翰林院负责,从翰林院里挑选,这也是‘无翰林,不入阁’的由来。现在后宫直接要求皇家政院来遴选,确实有些为难他们。
还有是,皇长子这个身份较复杂敏感,毕竟宫娘娘还无所出,日后要是有嫡子出,这位皇长子显得没那么重要了。可要是宫无所出,那这位是铁板钉钉的未来皇帝!
“建安伯,你说?”朱栩看向张荣。
建安伯,是张荣的爵位。
张荣前,神色恭谨的道:“皇,为大殿下选师,事关重大,臣认为,当由内阁精挑细选,方不至于差错。”
朱栩停下脚步,背着手,右手食指与拇指摩擦着,片刻道:“科举名单出来了吗?”
宋应星道:“还在加紧阅卷,虽然没有具体名单,但大致臣已经知晓,没有意外,孟兆祥,魏学濂,于成龙三人是一甲,曹鼎蛟,姜永昌,何缮等会是二甲,三甲共三十百六十名,预计明天会有完整的名单。”
朱栩听着这些名字,暗自点头,道:“出来后,先送到内阁,审议无误后,再做公布。”
“是。”宋应星道。
“孟兆祥,魏学濂现在在哪里?”朱栩忽然又道。
宋应星想了想,道“回皇,政院近来在向各地富户募捐,得来的钱粮用来修建一些‘公房’,给政院的师生临时居住,孟兆祥,魏学濂都不是京城人,应该在公房内,皇是否要召见?”
朱栩摆了摆手,道:“暂时不用,回去之后,将你们政院研究的一些进展,成果,汇总起来,拿给朕看看,对皇家政院的规划,发展方向,侧重点等,也要。”
宋应星连忙抬手,道:“臣遵旨。”
朱栩看着前面,树林尽头,有一群人坐在水旁,道:“你们去忙吧,朕随便走走。”
宋应星与张荣对视一眼,虽然有些不放心,还是道:“臣等遵旨。”
朱栩牵着小慈烨,慢慢向前走去,青石小路两边都是树木,尽头是一条河,左侧不远处有一处高地,十几个人男男女女坐在那。
朱栩等人悄悄走近,站在林子里,不远不近,恰好挡住他们身形。
其一个男子,声音颇为激昂,道:“我大明承平两百年之久,各种污秽积攒无数,当然要强力清扫,‘新政’是必然之举!”
另一个男子立即接着,道“我不反对革新,但是如此大规模的革新,难道不怕重蹈王莽覆辙吗!?”
“王莽乃是篡位,失天下人心,与当今岂能一样?”
“王莽虽然得位不正,但当时确实天下归心,可依旧是板荡滚滚,万民于水火,逼得光武兴,与当今何其相似!”
“我倒是认为,‘新政’不是必然之举,而是无奈之举,但凡有其他方法,又何须如此激烈,将天下人都给得罪了个遍!”
“‘新政’之期,在浴火重生,重建煌煌大明,‘新政’之厄,在于引火烧身,若是不能完成,必然玉石俱焚!”
这群人都是二十左右的年轻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日渐激烈,对‘新政’的态度有的强烈支持,有的保留支持,有的是‘立’,也有几个冷眼旁观。
朱栩背着手,静静听着。这些人的话,具有普遍代表性,可以看得出现在的士林对‘新政’的真实态度。
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清脆且果断,令朱栩双眸微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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