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成龙向曹鼎蛟等‘帝党新锐’投诚,心里的不安少了许多,但还是没有放弃,在京城四处投拜帖,走动关系。
于成龙背景复杂,又有多朝廷高官举荐,尽管被‘发配’,还是有不少人乐意‘陈情’。
督政院,副院正,韩启智以及一干人,看着于成龙的拜帖,都是摇头。
一个主事模样的人,看着韩启智道:“大人,这于成龙刚刚去了曹鼎蛟等人那,想必得了些承诺。”
“承诺不承诺又有什么区别?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鼎蛟等人将来必然会出将入相,于成龙偏偏在政院之外,能被录取,已经是朝廷心胸宽广了……”
“要我说,还是皇上高明,这一次科举,将所有心怀叵测的人给区别出来,现在,据说曹府门前车水马龙,比曹总兵在京的时候还热闹,这站队的人,可是越来越多……”
“呵呵,可不是,曹鼎蛟等人的将来,只怕比曹文诏,曹变蛟走的更远……”
韩启智是前朝的刑部侍郎,万历四十年后一直在野,被靖王请出山,坐镇督政院,也算是笼络了相当一批人。
韩启智看了眼议论的几人,敲敲烟杆,面无表情的道:“休得胡言!再敢乱议国政,决不轻饶!”
众人立即息声,这位韩副院正是靖王的刽子手,他不说话还好,说话了,比靖王在督政院还有威信!
韩启智起身,背着手离开。至于于成龙的拜帖,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他在督政院已经两年,目光沉静,洞若观火,很多事情看的清楚明白。
这一场科举,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分水岭,事关大明国运,也事关大明所有人的前途!
国运如何他判断不出,但有些人,他已经看得分明。比如这于成龙,只怕这次出了京,再无归来之日!
皇宫,仁寿殿。
朱栩,张太后,张筠,李解语,海兰珠,小永宁等人都聚集在老太妃床前,神情都是小心翼翼,屏气凝神。
床边,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按着老太妃的脉,许久许久都不说话。
朱栩一个心提到嗓子眼,就怕看见这太医站起来冲他摇头。
张太后脸上也是凝色,蹙着眉头,见朱栩的模样,轻轻拍着他的胳膊,低声道:“不用担心,老太妃有福,不会这么快就走的。”
朱栩心思不属,勉强的点点头,目光依旧看着给老太妃把脉的太医。
好一阵子,老太医才颤巍巍的站起来,有些艰难的转身,抬手向朱栩道:“回皇上,太妃脉象低沉,时有时无,时断时续,虽然危险,但今晚当无碍。”
朱栩眉头顿时一皱,道:“那过了今晚会怎么样?”
这老太医迟疑了下,道:“臣明日再来给太妃诊脉。”
朱栩刚要再说,张筠轻轻拉着朱栩的手臂,道:“皇上,老太医也累了,不如臣妾今天在这里守着,有什么事情,立即告诉皇上。”
朱栩眉头紧拧,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这个时候确实没什么可做,压着不安,摆了摆手,道:“恩,去吧,其他人也回吧,这里由朕与皇后守着就行。”
虽然朱栩这么说了,但在场人的目光转了转,还是看向张太后。
张太后看着朱栩,神情动了下,悄悄挥了挥手,带着小永宁离开。
李解语,海兰珠等行礼后,也悄悄退出去。
朱栩坐在床前,神色凝重。老太妃连呓语都没了,现在一动不动,若不是偶尔被子有起伏,已与作古无异。
张筠面带忧色的看了眼老太妃,转向朱栩道:“皇上,臣妾守上半夜,你先睡会儿吧。”
朱栩摇了摇头道:“你先睡吧,前半夜,朕来守。”
张筠嘴角抿了抿,没有反驳,让人准备了点宵夜,就在不远处的桌子坐下。
朱栩夫妻二人轮番看着老太妃,直到第二天,老太医来了,耗时良久,才对朱栩道:“老太妃脉象已平稳,三五天当无大碍。”
朱栩二人长松一口气,一边命人通知张太后等人,一边又看了会儿,直到张太后来了,这才双双离开。
宫内宫外事务太多,大事小事不断,朱栩也没半刻清闲,在乾清宫梳洗一番便来到内阁大殿。
拿起的第一份奏本,便是在军情处从朝鲜得来的情报。言称倭国已经有两万精兵穿过关门海峡,九国岛聚集的粮草越来越多,显然德川幕府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岛原之乱。
朱栩看着这道奏本,沉吟一声,道:“曹变蛟什么时候到京?”
曹化淳侧过身,道:“回皇上,预计就这一两天了。”
朱栩微微点头,拿起另一道奏本,刚翻开,曹化淳又道:“皇上,倭国那个商人已经看护在驿馆,德川幕府的使者这一两天也会到京了。”
朱栩差点忘了这件事,笑了声,道:“他们来了,先让傅涛带去见见那个田中,这个画面一定有趣。”
曹化淳微笑,这两拨人都是倭国人,还是敌对的,心怀叵测,又不会戳穿彼此,见面的情景一定很滑稽。
朱栩笑了声,翻开手里的奏本。这是户部的奏本,言称税务总局已经组建完毕,各种政令渐渐完善,只等实际公布,明年的税务,就彻底交由税务总局来负责,最后还点明,税务总局的正卿人选还未定,请求圣断。
斟酌着这道奏本,朱栩自语一声‘时间还早’,就放到了一旁。
再拿起来的,是孙承宗的奏本,言称‘军改’已经大致完成,各地正在严厉执行,约束,但想要彻底完成,巩固,需要两三年的时间,他计划在年底之前回京,坐镇大元帅府,督促各地。
“都要赶着回来啊……”
朱栩摇了摇头,这几位也是人老成精,都知道年底会有大事情,着急忙慌的回来,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他啊。
朱栩接着翻着,后面是靖王,汪乔年的奏本。
朱栩不由得认真看起来,这两部对大明的‘新政’非常重要,两位主官下去考察,自然有另一番见解。
第一个是靖王的,他的奏本里,充满了忧虑,言称地方上的督政院‘事事靡费,时时虚度,虽有权柄,彷徨无措,不堪一用’。
并且详细描述了他的所见所闻以及各地明察暗访的情况,得出结论‘人浮于事,莫过于此,荒唐之情,不胜如今’。
朱栩看的眉头直皱,神色凝重。
靖王这道奏本的意思简单明了,督政院实则就是一群人领着朝廷俸禄,握着权柄,实则什么事情也没干,就是混吃等死!
但靖王话锋一转,言称‘政新人旧,茫茫无措,虽有恶劣,情堪可原,且巡抚独大,莫之能争’。
也就是说,这帮人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旧官吏,短时间内不能完全理解‘新政’,并且一省巡抚最大,督政院也看巡抚衙门的脸色,如何能起到监察的作用?
朱栩将这道奏本放在桌上,看着,沉吟着。
这种情况他没有预料到,不是他的初衷,但现实如此。自古以来就是官本位,对上官监察,简直是可笑!
但是不能授予督政院高于巡抚的权职,同时也不能扩大言官的权力,否则地方非乱套不可。
这是一个摆在朱栩面前的,现实性的难题。
“等毕阁老回京,让他来朕。”朱栩合起这道奏本,拿起汪乔年的,随口说道。
“是。”不远处的曹化淳应声道。
朱栩翻看汪乔年的奏本,神色没有好看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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