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
这里的避暑山庄,朱栩已经来过一次,建在三分之一山腰,冬暖夏凉,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朱栩这次拖家带口的出京,少不得的非议,但他对非议早就免疫了。
这一天,朱栩带着孩子们正在钓鱼,一条小河,很是清澈,两岸葱绿,环境宜人,空气清新,没有那么烦扰,整个人都轻了几分。
朱慈烨几个小家伙也只有十岁上下,带着四岁的太子朱慈煓满山的乱窜,引出了不知道多少动静,内监,宫女,侍卫们心惊胆战,寸步不离的跟着,动不动就是劝说,甚至抓回来,生怕他们出一点岔子。
小淑娴倒是有了女孩子的样子,不跟男孩子们胡闹,喜欢上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小说,整天抱着看,双眼不时发出向往的光芒。
张筠等女人倒是在行辕里,甚少出来,陪着朱栩的,是选侍赵婧。
赵婧坐在朱栩边上,握着鱼竿,倒是没有钓鱼的心思,目光不时看向朱栩。
朱栩坐在椅子上,双眼微闭,似在假寐。
赵婧终于是忍不住了,凑近低声道:“皇上?”
朱栩一动不动,道“说。”
赵婧看着朱栩的脸角,小心翼翼的道:“妾身听说,有人借这次反腐行动发了大财。”
朱栩仿佛没有听到继续闭着眼,山林里的阳光,真是特别温暖,在京城是享受不到的。
赵婧见朱栩没有回应,不再多说,坐定看着河面。
朱栩没有睁眼,舒舒服服的同时,脑子里也在转悠着。
赵婧的话,朱栩不觉得意外,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权力往往代表着贪腐,在权力大张的时候,总会有人冒险。
内阁这次大张旗鼓的反腐,更多的是针对‘地方’,地方上的低层官吏,以及给那些抗拒‘新政’的商户,士绅一个强烈警告。
相信这次行动之后,,官员们更尽心,阻力更少,内阁的一系列‘新政’计划会顺畅很多。
“刘时敏!”忽然间,朱栩沉声道。
不远处的刘时敏快速走过来,躬着身,道:“陛下。”
朱栩睁开眼,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道:“等夏收结束后,传旨皇家商贸集团再次开启收购,这次要制定详细的规划,不能散乱,一域一域的来。在各省省府设立‘收购指挥中心’,向各府延伸。不管皇亲国戚,勋贵公卿,士族豪门,还是小门小户,必须接受朝廷的政令,任何人不得例外!传旨给执法局,由王周带队,配合皇家商贸集团,告诉王周,朕不管他用什么手段,收地不能停,不能慢,两年之内,必须完成收购目标!”
刘时敏神色一惊,语气毫无波动的道:“遵旨。”
赵婧也不是深院里什么也不懂的大小姐,听着暗暗吃惊,更加认真的看着河面的鱼标,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
大明的土地,绝大多数良田都集中在那些有名有姓的世代豪门手中。
比如新建伯,家里有良田万亩,既有祖荫,历代封赏,也有自行置地,百年世家,享誉无数,家产焉能少了?
比如朝中首辅孙传庭,其祖乃是太祖年间的振武卫百户,世袭两百年。
再比如工部尚书方孔炤,乃是江南的世代豪族,人口数千,田产不可计。
要是再说,前朝首辅徐阶,在南直隶良田五千顷,哪怕后世子孙不孝,可其中一脉中还是有高达万亩的良田!
这些都是传承而来,少则数十年,多着上百年,朝廷若是蛮横而来,等于是在抢人祖产,比之杀人还狠啊!
渐入七月,内阁再次颁布‘购地令’,宣布在大明全面收地,制定了详细的目标以及时间进度表。
之前还是以一种‘商人交易’的方式,现在是公然宣誓,一时间风云滚荡,喧沸滔天。
这个时候,内阁八位阁臣,五部尚书突然站出来,宣布将名下的所有田产半价卖给朝廷,并要求亲族依此而行,呼吁全国士绅不得阻碍购地,以实价卖给朝廷,支持朝廷的‘新政’,为实现全大明的‘耕者有其田’目标而贡献力量。
其他各级官员争相效仿,力争做为表率。
朝报上连篇累牍,阐述朝廷的‘购地计划’,详解各种方式方法,承诺公平,不会侵夺,同时言其厉害。
在朝廷的大力推动下,‘购地令’得到迅速发展,短短时间,皇家商贸集团购地的数量就是去年的一倍,朝廷手里可供分地的数量飙升到了四亿亩!
但在江南的苏扬杭等富饶之地还是出现了剧烈的抗拒行为,一些士绅是以死相抗,甚至发生了凶悍的护卫,打杀收地官员的恶劣事件。
执法局的王周为此大怒,从南直隶警备厅调集了五百多人,对不法士绅进行了严厉的镇压,在田头公开的处死了三十多人!
这些人有名有姓,名望一郡,而今被公然处死,引起了剧烈的震动,朝野一片哗然。
不止士绅,各级官员交相弹劾,即便是收地的皇家商贸集团的人也胆寒,颇有微词。
在大明朝廷极力追求,标杆‘正义’的情况下,按理说王周肯定会被下狱论罪。
但是朝廷对于这些声音仿若未觉,王周不但丝毫未损,权力还得到进一步扩大,一度要登上执法局局长的宝座!
在夏种结束后的一个月里,南直隶到处都是执法局的缇骑纵横,抓捕的士绅以及所谓的盗寇不知道多少!
这些士绅是大明的的基础,上层的建筑都是立在他们之上,朝廷如此蛮横的作为,引起了巨大的波澜,一些官员也是日渐生出不满。
朝廷的购地动作还在继续,从两京开始扩散,各省几乎都有所行动。
王周在初步料理了苏扬杭三府以及南直隶后,开始向南北延生,一个是浙江,一个是山东。
购地行动是轰轰烈烈,抓捕,甚至是打杀的士绅一日一日的增多,不足一个月,王周的触角从浙江移向福建,山东转向河南。
在秋收之前,已经穿过了八个省,执法局的队伍飞速膨胀,缇骑如风,抓捕,杀人无数,这让很多人回忆起了天启年间的缇骑,以及镇抚司狱的不堪回忆。
士绅的力量是庞大的,朝廷重压之下,反弹之力日渐显现。
七月,朝廷辞官了一个侍郎,三个郎中,七个员外郎,各省主动辞官有七个参议,八个知府。
八月,一个巡抚,两个参政,十二个参议,五品以上辞官了五十多人!
待到九月,一些人似乎突然醒过来,齐齐上书朝廷,陈述了‘购地令’的弊端,要求停止。
其中反复说的最重要的一点:士绅是大明的根基,根基毁了,大明何在?
这一点,是极其有道理的,封建王朝的统治,就是依托于士绅控制、管理百姓,没有了士绅,百姓就无所依托,除了作乱造反一途,别无生路。
对于这些,朝廷进行了严厉的批驳,并且声明了朝廷的土地政策,包括钧田,轻税,薄徭役,扶持农业发展,确立农民最低收入等等。还有一条特别显眼,就是分地之后:十年内禁止任何形式交易,租赁,转让!
相当一部分人都能看得出来,朝廷这是要做大明最大的地主,最大程度的保护农民,遏制土地兼并。
朝廷将是大地主看出来的人不少,但鲜少有人看出,朝廷同时也是最大的商人!
内阁,赵晗等人是焦头烂额,包理游凑进来,手里拿着两道奏本向孙传庭,道:“广西巡抚,云南巡抚的乞休奏本。”
也就是辞官书,这两省的巡抚也扛不住压力,选择辞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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