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6章 【绕不过去的坎】

  刘思源对王学谦见他,已经是‘感激’万分。【】当然,早几天的时候,这位新晋的财政总长可不这么想,但现在此一时彼一时,种种迹象表明,银行公会似乎对政府发行国债持有谨慎的态度。

  别以为,银行的人能够渗透入政府高层。

  北洋政府的控制力再弱,也是一个强权政府,对于银行公会内部的消息,可能会滞后,也可能不全面,但绝对不会是两眼一抹黑。

  除了王学谦和盐业、金城等南北银行家之间的机密谈话,北洋政府是无法知道。但对王学谦在银行公会的俱乐部的一些公开的谈话,刘思源也都能探听到。

  所以,他自始至终认为自己接了一个库差事。

  当然了,自从上任财政总长凌文渊被军队人堵在财政部,脱身之后就逃去了天津,刘思源就觉得自己好像是双手捧了一个马蜂窝,稍不留神,就是万劫不复。

  能够摆正心态,至少在王学谦的面前,并没有摆他的高官架子。当然就算他摆,王学谦的身份在北洋政府也一点都不比他低,那还是在燕京。如果是在上海,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可是王学谦的大本营,作为东道主,没有一点特权,能算是东道主吗?

  以至于刘思源都没心情去鄙视王2长2风2文2学,.c←←t学谦选择的餐厅,倒不是地方不好,而是厨师太隔音人了。

  动不动就来他们的餐桌边上,拿着腥味十足的食材,这让刘思源这样还不习惯这里法国大厨,那颗爱炫耀的心的政府高官,又气,又急。作为一家只有一张餐桌的饭馆,厨子的特权已经和老板重叠在了一起,向客人展示最新鲜的食材。也是老板的一大乐趣之一。

  同时也是一种变相的炫耀,在整个上海,哪里有他这里的海鲜更加新鲜?

  “子高……”

  “再忍忍,老板能弄来加拿大最新鲜的海鲜,也就是这点性格隔音人,主要是我们是华夏人,老板这是显摆他的厨艺。”

  刘思源点头表示理解,很快,他的心情就不那么淡定了。刘思源是北洋政府的盐务总监,虽然管理的范围只限于北方的长芦盐场。作为和银行公会接触比较多的政府官员。他深知盐务的问题不是那么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当王学谦一开口就谈论起盐务,就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刘总长,据我所知,直隶的盐警还没有组建,但是在山东,河北等地,走私食盐已经是超过烟土,成为获利最大的行业。”

  “无稽之谈,纯属无稽之谈!”

  “防范于未然。王某不过是说一些隐忧。银行公会能够继续和政府合作,还看在盐税,尤其是对私盐的围剿力度。因为走私一旦抬头,甚至成为地方势力。土匪的主要经济来源,见是破坏眼下局面的最大不利因素……”

  七道菜的法国午餐,如果不在餐桌上聊天的话,是一个会让人感觉漫长的无法忍受的煎熬。

  可对于刘思源来说。此时此刻,已经是煎熬了。

  几次想要开口,都让王学谦给转移了话题。急在心里的刘思源发现,王学谦牢牢地把握的谈话的主动权。如果要是在平时,他要是不拂袖而去,也要数落两句,因为这种谈话方式很不符合官场的规则。

  这是上司对下属的说话方式,主动权都在上司的手中。

  可王学谦和刘思源,谁也不管谁,从级别上来说,刘思源还要在政府中的职位更加高一些。

  眼看最后的甜品都上了餐桌,刘思源忍无可忍,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抓紧时机,好不容易等来的一次见面,将又要泡汤了,只要不管不顾的直接问王学谦:“子高,政府财政上吃紧,需要发行国债,但是你也知道国内的环境无法和美国、日本等列强相比……”

  刘思源说话还算客气,但也说出了国内发行债券的难度。公信力不够,政府执行力不足等客观原因的存在,让老百姓认购债券,无从谈起。

  尤其是政府甚至无法保证,在债券到期日,一个派系是否还在台上……种种不利的因素重叠起来,让民国的政府债券,成了世界上信誉最低的债券种类之一。

  刘思源也深知这其中的关键,所以说话多少有些躲躲闪闪,含糊其辞。

  王学谦表情吃惊,像是听到天方夜谭一样,就差没把手上的调羹掉在餐桌上,学当年刘备和曹操煮酒论英雄的手段了。这让刘思源的心一下子给提了起来,心说:“这位不会是装什么都不知道把?”

  银行公会内甚至召开过紧急会议,对包销政府债券的安全做过反复的评价。得出的结论,作为财长的刘思源都不忍去看。

  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就是:肉包子打狗。

  连老北洋的政府高官都纳闷,难道政府真的如此不堪?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无法做到?

  一开始,财政部的经济专家,还有官员,比如陆定等人,都是见识过日本大规模发放债券的情况的。也有一定的经验。认为银行公会的此举,多半是存着要挟的意味,比实际意义更加多一些。从而在谈判桌上争取更大的利益。

  商人嘛!

  用的手段都差不多,万变不离其宗。

  可王学谦一句话,就让刘思源的这个想法,就听得,王学谦沉吟了良久,才开口道:“恕我直言,恐怕银行团近期没办法认购政府国债。不过,刘兄可以找找其他的门路。”

  刘思源追问道:“还请子高为为兄解惑?”

  “打从民国建国之后,借款维持政府运转都已经是常态了,曹大总统新上任,但支持者颇多,筹借三百万,应该不成问题。这个燃眉之急也就解开了。”王学谦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说话极不负责任。

  曹锟的支持者,都指着曹锟上台猛的捞一把。

  这时候。谁还会拿出大笔钱来,给曹锟造势?该做的,在直皖战争时期,在竞选的准备期,都已经做完了。这时候已经是收获的时候了,再投入,很多支持者机会担心血本无归了。

  再说,北方的商会,能够支持政府的也就那么一两家。

  晋商倒是有这个实力,但是晋商一直收到外来资本的冲击。这些年已经大不如前。

  王学谦没管刘思源的表情,继续说:“其实吾国国民还是对政府有些信心的,如果政府通过行政力量,发行债券的话,各地认购一定踊跃……”

  狗屁!

  刘思源差点气的将桌子掀掉,行政力量要是可行的话,还用发现债券?直接收税不是更加妥当?

  问题是,曹锟的政府控制力所到之处,都是穷的快卖孩子过日子的地方。政府高官也不敢提增税的建议。万一引发了民乱,最后屎盆子可就要扣在脑袋上了。

  当然王学谦还给刘思源指出了一条明道:“是否可以效仿袁大总统和前总理段公……”

  “不可!”

  没等王学谦说完,刘思源就立刻反对,倒不是向外国银行借款有什么不妥之处。但是眼下的北洋手中。已经没有什么底牌,向外国银行借来足够的资金了。

  就算是袁世凯的善后大借款,段祺瑞的对日借款,都是在出卖了国家主权的前提下。才获得了大额的借款。当然付出的代价大的惊人,袁世凯向五国银行借款2500万英镑,实际到手里的钱。还不到800万英镑。洋人在每一个缓解挣钱,白银兑换、利息收入,甚至还有关税、盐税……民国的盐税和关税抵押,在五国银行中竟然每年只有500万的税收?

  可实际上呢?

  两亿是一个非常低的数额了,甚至三亿,乃至三亿五千万都不是一个太离奇的数字。

  实际上,袁世凯用几十年的关税和盐税作为抵达,可是抵押物所产出的利益,一年就抵得上了。作为一国财长,这种憋屈的文件还是不好签署的为好。

  如今的政局不同于辛亥年,当初‘国党’还是信心满满的进军议会,想要和北方势力一决高下的。就算袁世凯给了‘国党’700万的‘封口费’,可结果呢?最后‘国党’的不少要员,还是在报纸上撰文,骂袁世凯卖国?

  平心而论,袁世凯卖国了吗?

  当然是买了。

  可问题是,‘国党’也是既得利益者,拿钱不办事就不说了,还造反?

  在袁世凯的眼中,简直就成了养不熟的白眼狼。

  袁世凯的地位,那里是刘思源能够企及的,他老人家卖国,虽然名声差一点,但谁敢明着和他过不去?可刘思源呢?他不过是曹锟身边幕僚出身,真要是名声臭了,碍于舆鹿力,曹锟说不定就把他拿下了。和外国银行签订借款协议,哪里是刘思源敢碰的?

  当然,对外国银行抵触情绪很深的曹锟,也不会答应。

  段祺瑞就更不要说了,当时民国政府和日本银行团的借款,除了出让了东三省的部分利益之外,大部分都是以借款换取武器的形势进入民国。段祺瑞为此让北洋多了二十多万的大军。

  曹锟一要名声,二不缺武器弹药,至少现在不缺,更不愿意和洋人打交道了。

  谁都知道,洋人的钱不好拿。

  曹锟又不是真傻。

  刘思源是真的急眼了,王学谦东拉西扯的样子,要么是故意晾着他,要么是心中动摇。作为财长,发行国债这么大的生意,他不相信王学谦不会动心?唯独可能让王学谦举棋不定的就是风险。

  他也听说了王学谦在银行俱乐部说的那段话,对于风险的控制,刘思源也没办法。

  民国不是他当家,说实在的,打从袁世凯之后的政府之中,内阁的权利越来越被削弱,总长虽然好听,但是能够做多大的主,他也吃不准。情急之下,刘思源把他在银行公会探听到消息都吐露了出来:“子高,你就别骗我了。银行公会连债券包销的份额都已经定下来了,难不成这只不过是说说而已?”

  “可不是,就是随口说说……”王学谦挑剔的眼神下,透露出一种玩味的表情:“我也承认,国债是个好生意,但生意再好,也要有赚。要是本金都拿不回来,这就不是生意了,而是投机。银行投机,一旦失策,倒闭的也不是一家两家了。”

  刘思源瞪眼看着王学谦,透着不满,可随后眼神却软了下来,仿佛是哀求道:“子高,你也给我透个底,银行公会的要价到底如何?我坚信生意毕竟是生意,都是可以谈的。”

  “原本我认为,有了抵押物就足够显示政府的诚意。”

  “这是自然。”

  刘思源心头一喜,抵押物?不就是盐税吗?这些他也探听了出来。

  没有盐税的时候,政府照样过日子。刘思源就怕王学谦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开口。反而期待王学谦能狮子大开口,毕竟,只要是条件,说出来了,还能是条件吗?

  可王学谦随后悠悠的说了一句,让刘思源顿觉头晕目眩:“可是后来银行公会,经济研究所,还有众多的同行之间的商谈之中发现了一个问题,因为银行公会就算是拿到了抵押物,银行公会也保不住!”

  保不住!

  就这么一句话,让刘思源顿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银行公会不过是商业组织,是一个行业组织,在强权的眼中,除了少数几家之外,都是待宰的羔羊。没有一家银行能够抵挡吴佩孚的几十万大军,一旦曹锟要反悔,谁都知道结果。

  而对此,刘思源也无法给王学谦保证,曹锟会履行诺言。契约精神在银行业已经被认可,但是在军阀的眼中在枪杆子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为什么王学谦会火箭一样窜起来?

  那还不是他手中控制了军队,而且纯色十足,虽然李厚基不过是三流军阀,但也是一省的督军。这块试金石不能算是尖利,但是作为一方豪强崛起的踏脚石,已经足够了。

  而且曹锟虽然在别的方面,优柔寡断,很少有正经主意。但是在钱方面,是极有主心骨的。

  对此,王学谦信不过也说得过去。

  就算是刘思源,说心里话,也不太相信曹锟在钱上的信誉会有多好。

  谈话至此,刘思源也唯有苦笑,显然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谈僵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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