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风楼点点头,道:“既然来了,总要去一趟。.”问明了东城千户所的位置,便出了经历司,谁知一出去,便看到一个依旧还穿着燕山卫军服的人在嚷嚷:“我要见都指挥使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我是燕山中卫的,为何调我去西城,那儿尽都是右卫的人,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告御状,我在白沟立过功,不能这样对我。”
此人一闹,立即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
郝风楼信步上前,心里明白这恐怕又牵涉到了燕山左卫、右卫、前卫和中卫的纷争了,心里直摇头,忍不住想:“各卫之间的矛盾似乎不小,瞧这架势,似乎是要拼命啊。”
好在他最喜欢围观,索姓瞧瞧热闹。
正在这时,几个校尉按刀过来,其中一个道:“何人喧哗,都指挥使大人有命,这是北镇抚司的安排,但凡有闹事的,统统拿办,来,将他拿下,杖打二十。”
其他几个校尉也不犹豫,唰唰的抽刀出来,将闹事的人按倒在地,这人口里还叫:“你们敢拿我,我去朱都督为我做主。”
“这里只有都指挥使大人。”一个校尉冷冷一笑,其余几人直接将这人架出去,而后便传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围看的众人心中不由一凛,个个默默散去。
郝风楼却是深深的看了一眼最深处的都指挥使值房,听说新任的都指挥使叫纪纲,此人自己在后世也有耳闻,只知道是个不太讲道理的家伙。不过现在,郝风楼算是见识到了此人的手段了。想必这一切都是纪纲的安排,故意将一个右卫的人安排在西城,为的就是让这个家伙不满,任由他来闹事,然后直接命人收拾掉,这叫杀鸡吓猴,锦衣卫重建,充塞了各路的人马,大家各怀鬼胎,都指挥使的位置想要坐稳,就得让所有人明白,在这里,是纪指挥使做主。
“这个纪纲看来不是简单人物。”郝风楼心里想着,不过随即释然,都指挥使是什么人,似乎和自己没什么交集,自己只是个小小百户,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他七拐八弯转到东城千户所,这里靠着大帝庙,人流如织,很是热闹,至于千户所衙门,反而显得有些残破,郝风楼琢磨着这原来是不是土地城隍庙,被这些家伙改建而成的。
向门口的校尉打了声招呼,校尉道:“你便是郝百户?正好,千户大人有吩咐,说是郝百户若是来了,立即传见。”
郝风楼不由腹诽,我和这个千户很熟吗?
他没有多想,径直到了千户所大堂,里头已有校尉传报,所以千户大人早有准备,郝风楼进去,便看到一个年轻人穿着麒麟服坐在正堂之下,郝风楼上前行礼,道:“卑下郝风楼见过大人。”
“郝百户,好久不见。”千户平平淡淡的道。
郝风楼抬头,一时呆了,这千户居然还真是熟人,是张辅。
张辅怎么会来锦衣卫?郝风楼不明白,他原以为张辅会分去五军都督府,或者依旧在燕山卫中留任,像他这种人,有的是机会选择,锦衣卫虽好,固然威风,却绝不是张辅的首选之地。
张辅笑呵呵的看他,不是很善意,不过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恶劣,他微微一笑:“郝百户,你说我们这是不是缘分,从前一起进南京,如今我呢,在东城做千户,而你做百户,况且我们又都是燕山左卫出来的,不是正好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吗?”
郝风楼苦笑,道:“大人说错了,我们不是冤家,所以这不是冤家不聚头实在是强差人意,只是缘分倒是有的。”
张辅咬牙切齿,心里说,我们就是冤家,我跟你冤家一辈子,不过终究还是见过世面的人,不会公然撕破脸皮。其实来锦衣卫,是他自作主张,原本朱棣的安排是让他继续留任最燕山左卫,可是张辅一听到郝风楼去了锦衣卫,便四处活动,把自己借调到了锦衣卫,如今高高在上的看郝风楼,张辅心理上得到了巨大的满足,他微微一笑:“是,有理,本官和你有缘分。郝百户,这里是在公房,你我暂时就将私情暂时放下,我们还是谈公事吧。”
他手敲打了一下案牍,酝酿着要开口。
可是在郝风楼看来,张辅的这个动作很有玄机,因为同样的动作,朱棣的举止上也经常出现,毫无疑问,张辅处处都在模仿朱棣。
张辅淡淡道:“潜入南京之后,你做的不错,所以本官很是欣赏你,因此打算调任你至东华门那儿任百户,百户所已经让人收拾了一下,好好做吧,本官是很看重你的。”说到这里的时候,张辅想笑,却是强忍着,显然这一手安排,是张辅早有预谋的结果。
郝风楼倒是不明就里,道:“卑下遵命。”
今天注定了忙碌,毕竟新官上任,郝风楼马不停蹄,又从千户所赶到了东华门百户所。一看这百户所,郝风楼的心都凉了。
原来还意银堂堂锦衣卫百户,身后上百个兄弟,人人跨刀,好不威风,欺男霸女虽然夸张,可是吃个西瓜不给银子,见了小妞吹吹哨子是断没有被人拍板砖的危险。谁晓得到了地头,郝风楼才发现理想和现实相差实在太远。
一个破院子,便是百户所得驻所,其实这也无妨,官不修衙嘛,可是这梁上的蜘蛛网是怎么回事?那已经朽烂地门槛又是怎么回事?若是物质上有所欠缺,郝风楼也能忍受,偏偏其他地方和郝风楼预想的也相去甚远。
百户所在职人员是三十九人,没有错,虽然名称是百户所,但是只有三十九人,其中包括了一个百户,两个总旗,四个小旗,还有一个书吏,其余人就都是寻常的校尉。这些校尉都是从各个衙门抽调,也有一些是走了关系进来。
两个总旗,其中一个叫曾建,这厮牛气哄哄,看谁都是尾巴翘的老高,见了人便是拍拍胸脯,老子在济南之战的时候如何如何,这显然是靖难功臣,虽然功劳不大,可是气势汹汹,完全一副征服者的姿态。
另一个总旗叫吴涛,这厮就和曾建截然不同了,凡事都是战战兢兢,平时都是闷不吭声,见了人都是低着头,一副受惊的小猫模样。
整个百户所,大致也就是这两种,一种是目中无人,一种是畏畏缩缩,其实百户所里的这些人只是整个南京的缩影,燕王靖难成功了,前朝旧人们胆战心惊,生怕不小心出什么岔子;而靖难的燕军官兵分配各个衙门,却是趾高气昂,谁都不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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