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而生,又不知从何而起
姑且以杀人鬼的名字冠以姓名。
从那残酷的训练营中活下去,洗脑成忠实的刺客,寄居在世界的阴暗面里,如同刽子手一般重复着杀人的工作,即便并不懂得结束他人性命有何意义,也仍旧迷茫地坚持下去。
遗憾的是,他还保留着一份纯真,可这份纯真却让他在这黑暗面里更加痛苦,这份职业的唯一要求便是让他放下心中的慈悲。
如果以人类的目光来看,他只能算是依靠他人血肉活下去的,对社会毫无发展意义的寄生虫而已,仅仅只是为了满足某些政客以及有钱人催生出来的产物。
“不公平。”
这生产出的东西在某一天这么说,它忽然醒悟到自己必须要寻找到什么东西。
付出巨大的代价,脱离了原来的组织,花费数年时间,却仍寻找不到自己未来的方向在何处,于是只能干起自己的老本行——杀人,他成为了一名雇佣兵,这样的日子比以前舒服很多,至少杀人鬼能够选择自己杀戮的对象,并且还能得到酬劳。
如果没有任何意外,他将在杀戮的世界里永恒地沉迷下去。
可是,他在今天迎来了自己的死刑。
烟头掷下。
一丝烟雾从烟蒂上升起,摇摇晃晃地扭曲、漂浮、旋转,最后扑灭在工厂的横幅上——憨态可掬的猪头,这里是一座废弃的猪肉加工厂。
灰尘遍布,二楼的地板有些地方已经被腐蚀出了坑洞,隐隐约约能看到雨滴溅到一楼的灰尘,带起沉重的腥味。
穿着黑色风衣的男子,站在二楼的阳台上。他抬头看了看墨黑色的天空,摩挲着手中冰凉质感的狙击枪。
死亡,并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他叹息着,随后将子弹上膛。
斑驳的雨夜里,电线杆上的小广告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路面上蓄满雨水,天空中飘过一道道白色的闪电,厚厚的、漆黑的云层让人想起那些恐怖故事里的妖魔。
而在这云层下,有无数道黑影呈半圆形包围了这座工厂。
黑影们小心翼翼地靠近,他们有的穿着考究的黑西服,有的却是穿着迷彩军装,只是不约而同地,手中都握着冰冷的枪械,即便已经下起了大雨,也没有让他们停止住步伐。
一场杀戮正在进行。
雨点落下和子弹飘过的交错声,层层叠叠的,仿佛波浪一般横移过去。狙击枪的瞄准镜中,穿着迷彩服的雇佣兵警惕地前进。
扣下扳机。
悄无声息地,子弹像是幽灵一样飘过去,击中戴着钢盔的头部,迸出白色的脑浆和鲜红色的血液。
SSG3000。
由德国Sauer公司在1984年生产,经过多次改进,即便是在如今热武器盛行的2020年,威力和精准度也不容小觑。
同伴的死亡让这队雇佣兵下意识地向狙击点扫射,浓郁的硝烟味弥漫在工厂里,铜红色的子弹在空中划过长长的轨迹,溅起了橘黄色的、闪亮的火花。
喘息着,男人从原来的位置快速撤离。
“嘭!”
火箭弹覆盖了原本藏身的地方,巨响让整座工厂都震动起来,地面变得一片焦黑,混凝土迸溅,碎片砸在工厂横幅的中间,猪头变得狰狞又可笑。
雇佣兵们快速躲避在障碍物后,穿着黑色西装的执行官们扔下了枪械,从腰间拔出锋利的刀刃,随后则是悍不畏死地冲上前去。
子弹有限,而狙击枪装填子弹的时间足够他们近身,至于扔下枪械,是为了防止对方得到弹药补充,近距离情况下,枪械还没有自己的身体管用。
对方是“杀人鬼”,但那些在战场上见识过威力的人们更愿意称呼他为魔鬼,围剿进行到这一步,谁都无法退后了。
男人摸了摸怀里,烟已经抽完了,他怅然若失地把烟盒扔进雨坑里。薄荷糖忘记买了,口腔里的烟草味配上手套里残余的硝烟味,让他的心情逐渐平复。
数万次的枪械拆卸不能给予他安全感,熟悉到清楚每一处构造的枪支也不能令他在这场战斗中存活,哪怕在战斗来临时做好了一切准备,仍旧抵不过对方的人数众多。
即便如此,年轻的面孔依旧平静。
很危险。
无比地确认这个事实,也无比地确信死亡的临近,他会在今天结束掉自己的性命,或者说,从那里脱离出来的一刻,男人就已经猜到这一天的到来。
子弹装填完毕,透过脚底下那可以窥视到一楼的坑洞,布满老茧的手指再次扣下扳机。
鲜血与脑浆像是烟花一样炸开,
“Bingo!”
密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一刹那间猛然停止,男人听到了金属撞落在混凝土上的声音,在科技如此发达的现代,正面肉搏仅仅是最后的选项。
“fireinthehole”
男人为其配音,呢喃声被掩盖在庞大的雨声里,这片天空好像都在为他奏响钢琴曲,交响曲疯魔般地喧哗着,咚咚咚地在心脏上跳个不停。
数百发手雷工厂里如同烟花一样炸裂开来,他避无可避,犹如被困在瓮中的鳖,这个世界上没有超人,能活这么久只是因为他足够理智和有着好运气。
现在这份运气用光了。
他放弃了挣扎,露出解脱的笑容。
一片黑暗。
在这最濒临绝望的时刻,有一束暖光打开了,
有声音。
如同牧羊人的悠长笛声,遥遥地从极远之地,从那紫罗兰花盛开之地,传来充满眷恋的女声,
“你想...”
犹如慈母在对孩童轻声呼唤,
“活下去吗?”
疑惑?
情绪在这片光亮里燃烧殆尽了,肉体也不复存在,现在在接受这声音的自己,是成了那孤独的野鬼,在地狱里的悲鸣吗?
而这份死去的痛苦,还有谁一起承担吗?
但是。
很温暖。
“活下去。”
机械地复读这一句话,男人意识到这是很重要的事情,那声音似乎满意了,于是渐渐远去,只是这暖光却开始变得灼热。
“活下去?”
灼热感从皮肤外层向里面透去,不对,还有皮肤吗?亦或者血肉这种东西?一片纯白的光芒钻入脑髓,麻痹了所有神经,他在白色的海洋里摇晃起伏。
但是。
好温暖。
他陷入了沉睡,这沉睡自然是安静又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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