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夜走梁山

  次日清晨,一艘客船离开了宝妍斋的汴河码头,转道五丈河向郓州方向缓缓驶去。

  汴京距离梁山泊其实并不远,开封府向东北方向走,过了兴仁府就是济州了,距离大约是四百里,乘船走四天便可到达。

  此时虽然河冰已经解冻,但河面上依然漂着浮冰,使航道并不很畅通,河面上的船只也不多,可这并不是刚解冻的缘故,汴河上的船队络绎不绝,但五丈河的船只却十分稀疏。

  根本原因是郓州和济州已经被梁山军占领,商贾不敢前往,郓济两州和外界商业往来几乎断绝,但这并不符合梁山军的利益,梁山军手上有大量的钱财需要转换成各种奢侈品,因此一些有背景的大商家也会冒险前往郓州做生意。

  李延庆负手站在船头,迎着冰冷而强劲的河风,风向已改成东风了,不再那么寒冷,空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暖意,柳枝也出现了新芽,两岸的梅花开得正盛,红得灿烂,白得素雅,格外的摇曳多姿。

  李延庆之所以要筹划让种师道负责进剿梁山,并不仅仅是为了报汤阴屠城之仇,当然,汤阴的仇恨也是重要原因,但不是主因。

  根本原因是他没有时间了,现在已是宣和二年,还有五年时间宋朝便要遭遇金国的大举入侵,七年后北宋灭亡,如果他不想让靖康之难变得那么悲惨,想稍微改变一下历史的方向,他就得尽快拥有一定的资源。

  如果按照正常的官场提升流程,他至少要十年后才有机会成为一州的主管,但宋朝官场也存在着一种捷径,那就是军功,如果有后台背景,再加上军功,提拔就会非常迅速,可以说破格提拔。

  他之前攻打西夏已经积累了军功,他需要再积累一些军功就能得到破格提拔,而宋江一众梁山军无疑就是他上升的最佳垫脚石。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和李延庆一起前往郓州的宝妍斋管事姓周,叫做周文元,济州人,年约四十岁,原来是汴京一家胭脂铺的掌柜,前年加入了宝妍斋,被聘为执事,负责开拓京东两路的生意。

  本来李大器就准备在南京应天府和青州益都各开一家宝妍斋分店,应天府宝妍斋已经在前年开张,益都原计划在去年开店,但因为梁山军的影响而推迟了,现在为了帮助李延庆,李大器便决定冒险在须城开一家分店,当然并不是真的开,一旦战争结束,他还是要将店铺迁移去青州益都,那里才是京东东路的首府。

  “小东主,我两个月前去过益都,正好乘船经过了郓州,我觉得其实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周文元慢慢走到李延庆身边道。

  “你原本觉得有多可怕?”李延庆笑问道。

  “我原本觉得应该是盗匪横行,明抢暗夺,一言不合就捅刀子,实际上他们也收税,只要交了过境钱,他们也不为难,我当时交了两贯过境钱,然后就很安全了。”

  “只交钱就没事吗?”

  “当然还要搜查,前提是没有兵器,如果藏有兵器麻烦就大了。”

  李延庆点点头,向正站在船尾钓鱼的杨亮问道:“你的刀没有带吧!”

  “参军....那个少东主,我什么兵器都没有带。”

  李延庆心里也明白,昨天上午朝廷才决定派太子征讨梁山军,至少要三天后,旨意才会在朝野完全传开,就算梁山军用鸽信,也是在第四天晚上才会得到消息,而自己在第四天中午就抵达须城了,比消息会早一点点,沿途检查的风险也过了,这也是他急急出发的缘故。

  “到时我们借口是什么?总不能说我们是宝妍斋的人。”

  “不!不!在路上不能说我们是从汴京来,会加倍检查的,进须城后倒可以说,我们就说去须城买地。”

  “这样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小人打听过,须城的地价去年开始暴跌,价格只有前年的三成,有些胆大的商人就会去须城买地的,战争结束后,地价回涨,就大赚一笔了。”

  “原来如此,去须城开店也不亏嘛!”

  “亏是不会亏,主要是安全问题,东主主要担心这一点。”

  李延庆点点头,安全确实是个大问题........

  第三天晚上,船只渐渐抵达了济州合蔡镇,周文元有点紧张地说道:“前面就有收费检查站,过了检查站,再走两里就进入梁山泊了。”

  李延庆笑着点点头,“来!陪我杀一盘棋。”

  李延庆支开棋盘,将象棋石子往棋盘上一倒,周文元顿时一头雾水,这个时候下什么象棋?

  他们刚摆好棋局,船只便重重一顿,岸边有人喊道:“停船检查!”

  紧接着有人爬上船将缆绳扔上岸,船只被系在岸边,李延庆走出船舱,只见岸上灯火通明,数百支火把绑在码头边的木柱上,将码头照如白昼,前面还有两艘船也被扣住检查。

  这时,一名梁山军都头率领十几名士兵上了船,喝问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周文元连忙上前躬身道:“我们是从应天府来,去须城做买卖。”

  “做买卖?是去买地吧!”

  “将军说得不错,确实是去买地,还请多多关照。”

  说着,一锭十两的银子便悄悄塞进了都头手中,梁山军都头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宋江是想把恽、济两州当做自己的根基,他也想恢复商业,促进繁荣,所以他特别下严令,在郓州和济州范围内,严禁梁山军打劫商队,也包括商船,正是这个缘故,检查站的士兵也不敢乱来,所以拿到十两银子的好处,都头的脸色立刻和缓的很多。

  “我们按规矩办事,搜查一下,如果没有兵器,再交过路钱,就可以走了。”

  都头一挥手,士兵便进船舱开始搜查起来,船舱里只有一只棋盘和一副象棋,还有几件洗换的衣物和晚上睡觉的被子,别的什么也没有,银钱之类都随身携带,当然,周文元也会在船舱内放几贯散钱,给搜查的士兵一点好处。

  “禀报都头,没有发现兵器!”

  都头看了看李延庆和杨亮,都没有带兵器,他一指李延庆问道:“这是何人?”

  “在下李庆,应天府书院学生,去曲阜瞻仰圣人遗迹,再顺便去须城看看房子,”

  李延庆穿了一身读书人的儒袍,头戴平巾,手执一柄折扇,看起来文质彬彬,而杨亮就是一个小厮随从的打扮。

  “他娘的,原来是个酸儒,赶紧交过路费,船夫不算,其他每人一贯钱。”

  周文元连忙摸出三两碎银子给都头,都头一把接过,给他们三张税单,便对士兵一挥手道:“下船放行!”

  士兵们纷纷下船,船只重新出发,向两里外的八百里水泊梁山驶去.......

  李延庆之所以乘船来郓州,主要是他想了解春天的梁山泊水文情况,包括水流水深,同时再查看五丈河沿途防御情况,这关系到他们后勤辎重的运输,高俅征讨梁山军大败,诱引就是梁山泊水军火烧了官兵的粮船,造成军心浮动,从而被击溃。

  要想不重蹈覆辙,就必须对梁山泊的情况了如指掌,当然,李延庆夜走梁山水泊,也看不出太多名堂,也就了解一下水流水深情况,至于梁山水军的藏身之地,那就不是他现在能探查到,必须另觅他法。

  夜晚的梁山泊内很安静,也没有水匪骚扰,李延庆利用竹竿测量了十几处的水深,他不敢记在纸上,而是把数据记在脑海里。

  这时,两艘小船悄然靠近,船上有人喊道:“我是梁山水军巡哨,可有税单?”

  “有!有!”周文元连忙将税单递上去。

  这时,李延庆忽然发现其中一艘小船上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再仔细一看,竟然是阮小五,李延庆顿时紧张起来,他是在多年前见过阮小五,虽然他现在容貌变化较大,而且也略略化妆,正常情况应该认不出,可是只要自己开口,阮小五还是可能会听出自己的声音。

  李延庆暗暗告诫自己,无论如何不准开口,士兵验了税单,又问李延庆道:“你是一起吗?”

  李延庆连忙点头,周文元十分机灵,他见李延庆有点紧张,连忙打圆场道:“他刚才被你们的弟兄吓着了,读书人胆小没法子。”

  阮小五也看见李延庆,夜色中虽然火把有光,但光线还是比较暗淡,他竟然没有认出李延庆,阮小五便笑了笑道;“不要为难他们了,让他们走吧!”

  两艘巡逻小船走了,周文元低声问道:“小东主,刚才怎么了?”

  “刚才那个将领从前认识我,幸亏我化了妆,他没有认出来。”

  “啊!那可真是好险。”

  船只渐渐远去了,阮小五站在船头,负手望着已经远去的客船,他总觉得刚才那个年轻的读书人略略有一种似曾相识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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