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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赵新国的手指望去,顾长青看到一张张憔悴的脸。.
这段时间,鹰堂的人一直在疲于奔命,拼命地跑,躲避洗月派的追杀,其实也早已疲累不堪,只是一直都在忍耐。
然而煎熬总有极限,修者也是人,也有撑不住的时候!
七天逃亡里,他们固然创造了奇迹,却也为奇迹付出了太多代价。
鹰堂中的十余人大部分战死不说,就连那些隐蔽在文心各处的暗子也被顾长青调用起来,为了鹰堂的需要而纷纷执行任务,甚至不惜暴露。
天神宫在文心国内总计布下的三百余名暗子,仅此七天里,就先后有三十余人战死,四十余人暴露,剩余人等至少有半数受其牵连,迟早暴露。
如今,顾长青带着的人手,除唐劫不算外,还剩五个,其余人或是在逃亡中被杀,或是奉命留下阻敌而死。
如果说起初赵新国还能忍耐,那么七天下来,他就再也忍不下了。
与这里大多数人不同,他父亲是天心真人,他到这里来,其实就是为了捞贡献的,却从没有过吃苦受累的想法。
抓到唐劫,让他以为有了建功的希望,这个时候,他对顾长青是言听计从的,哪怕青竹林遇袭,众人惨死,对他来说只要能活着回到莫丘,以他们所立的功勋,以他父亲的名望地位,自然就能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好处。
然而事实是抓到唐劫却不等于得到兵鉴,整整七天的逃亡与追杀让他们疲于奔命,也让这位少爷吃尽苦头。
少爷未必都是跋扈的,但少爷必然都是耐不得苦的,事实上他能忍受七天本身就已是个奇迹。
直到今天,他终于忍不住跳出来了。
看到这一幕,唐劫眼中已露出笑意。
他知道,自己等待已久的机会终于来了。
经历了这么多辛劳,付出这许多血泪,何止是赵新国,就算是其他人,只怕心中也会有不满吧?只不过慑于顾长青之威,许多人有想法也终究不敢说出来罢了。
这刻面对赵新国的指责,顾长青回答:“我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不过三年的时光,为的就是现在。为了拿回兵鉴,我们已经付出太多代价,死了太多人。难道大家希望,事情就这么半途而废吗?”
赵新国冷笑:“问题是你怎么知道这一趟就必定有收获?也许又和前几次一样,还是空忙一场呢?”
“我不能保证。”顾长青正色回答:“但正因为这样,我们就更不应该放过任何机会。”
“笑话,放着知道兵鉴在哪儿的人在这里没办法,却非要自己乱找,简直是舍本求末!”
“那么你去问!若你能问出,这天大的功劳就算让给你又有何妨!”顾长青怒哼道。
赵新国立时滞住。
笑话,这些天来为了从唐劫嘴里问出兵鉴,他们什么方法都想过了。
可这家伙软硬不吃,就是不吐口,就算用命来威胁他,他也只是冷笑着扬起脖子,大有你有种就一刀捅下去的无赖架势。
这刻顾长青轻飘飘把难题推给他,他一时也是无奈,只能冲过去对着唐劫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末了抽出刀对准唐劫咽喉:“就因为你,我鹰堂伤亡无数,不交出兵鉴,留你又有何用?还不如一刀杀了,大家都得不到!”
唐劫懒洋洋回答:“洗月派本来就没打算得到兵鉴,哪里来的大家都得不到。”
赵新国对着唐劫唾了一口:“你放屁!那他们还象只疯狗一样死追不放?不是为了兵鉴他们至于这么拼命?一个学子的命,没那么值钱!”
唐劫已嘿嘿冷笑道:“一个学子的命当然不值钱,可是天神宫鹰堂再加无数暗子的命,却是非常值钱的。”
这话传到顾长青耳中,他全身一颤:“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唐劫眼中现出浓浓嘲讽:“知道越狱吗?蹲在监狱里的人,总想逃出去,却不知道,逃出监狱的一刻,才是苦难的开始。对你们来说,一直想要的,就是抓到我。可你们忽略了……抓到我的同时,也就是你们苦难的开始。”
众人听着心中同时一寒。
难道说,洗月派的强袭,唐劫的暗助,从一开始就都是一个陷阱?
那么说……
他们有些不敢想下去。
唐劫已悠悠道:“其实我早就给过你们答案,只是你们从来都不相信罢了。我的老家有句俗话,叫疑邻偷斧。有个人,在某天他的斧子丢了,他怀疑是他的邻居偷的,于是怎么看他邻居的行为都象个小偷。可是过了段时间后,他的斧子突然又找到了,再看他的邻居,就怎么看都不象是小偷了……如果你怀疑一个人,那么他所做的每件事都可疑。如果你不怀疑他,那么他所做的每件事也都无可疑。先入为主是一种可怕的思维,让人们对一切事实都视而不见。其实许多事,反过来想想,也是可以讲通的,只是你们从来没人去想过吧。”
说着,唐劫已抬起头看向鹰堂众人,他继续道:“你们也是一样。与其说你们觉得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了我就是唐杰,到不如说你们一直以来就在希望我就是唐杰。所以你看不到别的结果,也就看不到别的可能。你们可有尝试过,从我不是唐杰这个角度考虑问题,回想现在发生的一切?然后你们就会发现,有许多事情,其实也是可以解释得通的。”
唐劫的声音如幽灵般在众人耳旁回荡,顾长青面色一阵风云变幻,他连连摇头:“不……这不可能……”
有人还没明白,赵新国这个白痴急问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还有什么别的可能?”
他抓着唐劫的脖子大喊:“你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任他怎么喊,怎么疯狂殴打,唐劫却都不理会了。
他只是冷笑着看顾长青。
顾长青脑海中则在不停地回荡着唐劫的说话。
“先入为主是一种可怕的思维……”
“反过来想一想……”
“尝试着从我不是唐杰这个角度看问题……”
顾长青的身体再禁不住地颤抖起来。
“不,这不可能!”他连连摇头。
可是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却告诉他,这完全有可能!
这符合逻辑!
“洗月派……”他的瞳孔骤然放大,看向唐劫:“这一切都是洗月派搞的鬼?他们故意派你冒充唐杰,引我们上钩?”
“你说什么?”天神宫所有弟子同时震惊望向顾长青。
顾长青已喃喃道:“为什么你会在入学前故意喊出自己的名字?为什么你会那么轻易就发现启明他们进入的痕迹?为什么庄申会劳而无功?为什么你会轻易获传秘典?为什么我们刚抓了你,洗月派就找上门来……因为这一切都是洗月派一手策划安排的!他们早在三年前就知道我们在找唐杰,所以早在那时就物色好了一个目标,用来鱼目混珠,用来蒙蔽我们,好误导我们的视线,方便他们自己寻找真正的唐杰。当然,在必要时,也可以用来做诱饵,吸引我们上钩。当我们确信你就是唐杰时,再不顾一切的公开出手劫走你,也就给了洗月派公然出手的理由,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除掉我们!”
“他们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我们!”
“这就是为什么你会提醒我们有袭击的原因!这也是为什么你会帮我们离开的原因!”
“因为洗月派要的就是我们逃跑,在我们逃跑的过程中,逼出所有为我们服务的暗子,一举清理掉我天神宫多年以来在这里布下的所有暗桩!”
说到这顾长青站了起来,怒视唐劫:“从头到尾,你都在努力的去冒充唐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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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顾长青的说话,一幅幅画面已自动出现在众人脑海中。
来自洗月派高层的密谋,一场不为人知的策划,某个被选中的少年,以孤儿的身份投入卫家,再以仆学身份进入学院,并在洗月学院门口上演了一出“我是唐杰”的好戏……
从那天起,天神宫的注意力就被这个“唐劫”吸引了,被他牵着鼻子走,直到最后挺而走险,不顾后果的强掳唐劫,从而也给了洗月派机会。
一个惊天阴谋!
所有人都被顾长青的推理震撼了。
相比之前认定唐劫就是唐杰的理由与证据,眼前的理由显然更加充分。
至少如果唐劫就是唐杰,那么有两个问题顾长青永远无法自圆其说。
一个是身为未成年人,他凭什么能用出这许多办法来算计自己,将鹰堂害得惶惶如丧家之犬!
二是他又是怎么获得抗搜魂秘术的!洗月派什么都可以拿来换,就是这种秘术不可能换。
可如果这一切都是洗月派的阴谋,那么所有发生的事就都顺理成章了。
计划是洗月派的人制订的;
身份是洗月派的人伪造的;
喊话是洗月派的人安排的;
秘法是洗月派的人传授的;
安阳人是被洗月派收买的;
阵道更是赵希良亲自教的。
盒子是又一个诱饵,是用来勾引他们行动的,毕竟他们去的地方越多,能够引出来的暗子就越多;
唐劫不过是个台前傀儡,一切都是洗月派的人在捣鬼。
几乎所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在这刻都获得了完美答案。
作为谎言,它比真相更加真实!
尽管不愿相信,那一刻鹰堂众人还是绝望了。
一名鹰堂下属喃喃道:“我们被骗了……你不是唐杰……所有的人都白死了……白死了!”
他大声叫喊起来,他竟是倒地痛哭起来。
“不,我不相信!他一定就是唐杰,一定就是!”另一人指着唐劫激动大喊。只是看他的表情,怎么都不象相信的样子,更象是绝望下不甘认输的表现。
“施科,魏玉,你们冷静些!”顾长青叫道:“这只是一个猜测,只是猜测!”
“可这猜测更象真相。”孔五郎道。
顾长青一滞。
他回答不上来。
心头一片乱麻,一时有些理不清,但是隐隐总觉得还有什么问题。
唐劫推得太干净了。
一下子把所有问题都推到了洗月派的阴谋上,可是顾长青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只是他一时还没想到。
就在他心乱的时候,赵新国已喃喃道:“完了,这下全完了,死了那么多人,吃了那么多苦,竟然是为了一个冒牌货……混蛋,既如此,留你何用!杀!”
赵新国大喊出声。
“杀!”
“杀!”
“杀!”
“杀!”
其余四人也纷纷喊了起来,语气中带着无尽愤恨,为了长达一年来的被欺骗与劳而无功,也为了无数因此“阴谋”而死去的兄弟。
惟有顾长青心中灵光突然一闪。
不对!
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唐劫不该主动说出这件事,那只会让他陷入危机中。
失去了唐杰这个身份,唐劫唯一的下场就是死亡。
那一刻他猛地看向唐劫,他看到唐劫正对着自己笑。
他对着自己,突地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仅看口型,顾长青还是认出了那三个字。
天都山!
轰!
顾长青的脑子立时炸了。
在和唐劫接触的这些曰子里,他从来没说过宝藏在天都山,就是为了引唐劫自己口误,也省得他总是说自己不是。
而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
却不是口误!
他就是唐杰!
与此同时,那五人也已对着唐劫举刀。
他们要杀了唐劫,一洗这多曰来因他受到的无数苦难!
顾长青再不顾一切地喊出声来:“不可以!”
一掌击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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