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晓天喊了一声:“别废话,把李炳申叫过来!”
钱绍荣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问我:“那我们把他叫来……我们仨呢,还回来吗?”
我摆了一下手:“你们不用回来了。”
听我这么一说,钱绍荣如获大赦似地松了口气,朝着我们拱手行礼,随后就带着马光和邹成文跑了。
他之所以这么紧张,主要是因为仉二爷也在大殿里头呢,二爷虽然没露面,但也没刻意将身上那股子煞气收起来。
我坐在大殿门口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有一个身子干瘦的年轻人远远走了过来,这个人给我的第一感觉是贼兮兮的,他走路的时候缩着脖子,双臂完全不摆动,一双眼睛还总是怯生生地左顾右盼。
在刚才的三个人中,马光的身材和他差不多,也是干瘦干瘦,身子短四肢长,可唯独他给我的感觉不怎么好。
我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怎么说呢,就是在贼兮兮的外表下,还透着几分阴郁,让人浑身不舒服。
他来到门前,视线越过了我,朝大殿中望了望,问:“掌派,您找我?”
在我身后传来了闫晓天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有道,你有什么话就问他吧,不过这孩子是个闷葫芦,三拳锤不出个屁来。”
闫晓天的不耐烦,是针对李炳申的。
我问李炳辰:“你是第一个发现叶前辈尸体的人?”
“啊?”李炳申好像没反应过来似的,怯生生地这么问了一声,随后那双眼睛就贼溜溜地在梁厚载和我的身上反复游离了一会,过了好半天才点点头:“啊,是。”
他的反应也让我很不耐烦,我皱起了眉头,对他说:“听钱绍荣说,你的胆子很小?”
李炳申:“嗯。”
我问:“既然胆子小,为什么主动和钱绍荣换班,替他在藏宝阁那边巡逻?”
“啊?”李炳申又是愣了一下,过了一会才慢悠悠地说:“哦,在藏宝阁那边当班的话,晚上供应夜宵。”
我转头望向闫晓天,闫晓天闭了一下眼:“属实。”
我想了想,接着问李炳申:“在叶前辈遇害的那个晚上,你也在藏宝阁巡逻吗?”
李炳申好半天才回应:“啊,嗯!”
我:“那天晚上的夜宵,都有什么?”
李炳申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过了半天才说:“有牛肉罐头、方便面、火腿、矿泉水,啊……好像还有咸菜,忘了是什么味的了,好像是辣的。”
闫晓天越发不耐烦了,在我后面喊:“左有道你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这孩子脑子有问题!”
我没理会闫晓天,向前倾了倾身子,紧盯着李炳申的眼睛,李炳申的目光一直在游离,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我才靠在椅背上,朝李炳申摆了摆手:“算了,你走吧。”
李炳申又是一阵愣,过了一分钟才“哦”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一直到他走远了,我才起身来到闫晓天身边,小声对他说:“这家伙有问题,你让人盯着点。”
闫晓天:“他能有什么问题,整天憨憨的。”
我说:“你别忘了,仉二爷现在可没把煞气收起来,如果他真像钱绍荣说的那么胆小,光是二爷的煞气就让他不敢张嘴了,可他不但能说话,脑子还很清醒,几个月前的夜宵有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闫晓天听到我的话,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瞪大眼睛看着我:“是李炳申?”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想说,李炳申难道就是凶手?我冲他摇了摇头:“也不一定就是他,你在百乌山应该有自己的心腹吧。”
闫晓天点了点头。
我说:“让你的心腹盯紧那个李炳申,就算他和你师娘的死无关,这个人身上也大有问题。”
刘尚昂凑过来问闫晓天:“你不是看人特别准吗,怎么还被李炳申给骗了?”
闫晓天闷闷地“哼”了一声,说道:“百乌山里就没几个好人,李炳申也不是好东西。可我能看穿他们人品,却不知道他们的话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刘尚昂:“你应该也有看错的时候吧,我们前阵子一直在调查梁子,他完全没有任何问题啊。再说你以前不是也错信过赵德楷吗?”
我朝刘尚昂摆了摆手:“别扯那些没用的,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再说,我现在怀疑,百乌山最近发生的事,也和葬教有关系。”
闫晓天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有些无奈地吐着气:“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葬教?”
我说:“嗯,害死你师娘的人,应该就是当初让赵德楷失心的人。你现在还有被窥视的感觉吗?”
闫晓天摇了摇头:“自从你们来了以后就没有了。”
梁厚载对我说:“闫晓天应该是中了别人的术,施术者对他们的情况摸得很透彻,他大概是知道道哥能辨知炁场的流向,怕暴露了身份,才将那个术中断了。”
闫晓天问我:“下一步该干什么,我听你们的。”
我说:“最好能到藏宝阁那边看看,我感觉,李炳申时常在那里当班,绝不仅仅是被抢班那么简单,他可能有自己的目的。”
说话间,我望向了梁厚载,梁厚载则点了点头:“我赞同。”
闫晓天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招呼我们离开大殿,临出门的时候,他让守门的入室弟子盯紧李炳申。
看样子,这两个守门人,应该就是闫晓天的心腹了。
我们沿着直通大殿的那条路一直走,快走到百炼堂的时候,魏老头从一条小道路奔了出来,他老远就朝我们打招呼,嘴上喊着:“掌派,左掌门,留步!”
闫晓天停下了脚步,远远望着魏老头。
魏老头一路小跑地来到我们跟前,一眼看到了仉二爷,立即拱手作揖:“仉二爷也在呢?”
仉二爷似乎不怎么喜欢他,也没做出回应。
完了魏老头又对闫晓天说:“养尸人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请咱们这边的人去一趟,有很重要的事要和咱们商量。我看他们挺着急的,掌派,咱们这次派谁去?”
闫晓天:“估计是为了勾魂使的事,你去吧,处理这种事,还是你比较在行。”
魏老头先是“诶”了一声,随后又看看我、看看闫晓天,问:“听曹长老说,掌派打算稀释长老会的股份啊。”
闫晓天点头道:“打算把他们的股权压到一成以下,你的那一成原封不动。”
听到闫晓天的话,魏老头像是松了一口气,赶紧作了个揖就离开了。
我望着魏老头快要消失在小道尽头的背影,对闫晓天说:“当初赵德楷将百乌山搅得鸡犬不宁的时候,魏老头不是他的帮凶吗,怎么你现在好像对他格外照顾似的?”
闫晓天无奈地叹口气说:“魏长老是墙头草这不假,他的人品嘛,也绝对说不上好,可这个人有个很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当初他投靠赵德楷,原本是想分一杯羹,可后来赵德楷的所作所为也让他看明白,与虎谋皮,最终只能是惨淡收场,弄不好还丢了性命。如今在所有长老中,也只有他全心全意地辅佐我,和其他几个长老比起来,老魏算是个好人了。唉,说起那些长老来我就心烦,走吧,去藏宝阁。”
这段路我们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藏宝阁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几个入门弟子正在巡逻,他们应该看到闫晓天了,但没有主动过来打招呼,而是选择换了一条路,避开了我们。
上楼的时候,闫晓天对我说:“这些在藏宝阁附近巡逻的人,通常只是远远地逛游,只在签到的时候才过来一趟,最近这些年,藏宝阁附近总是出怪事,他们也是怕了。”
我说:“我们上一次来百乌山的时候,这里就开始出怪事了吗?”
闫晓天摇头:“是在赵德楷的事解决以后,藏宝阁才变得怪事连连。那一次,为了调查赵德楷,大师父从祖坟里请出了列祖列宗的残魂,我那些祖宗啊,活着的时候被清规戒律压着,死了以后反倒变得自由任性了,他们经常跑出来吓唬在这当班的人,不过有二爷在这,他们大概是不愿意现身的。”
仉二爷在我身后吭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来到藏宝阁二层,我看到楼门外摆着一张很破旧的木头桌子,上面放着一个很厚的本子,旁边还摆着两只中性笔。
记得我上一次来藏宝阁的时候,并没有这样一张桌子。
闫晓天说,每次有门人过来当班的时候,要先在本子上签名,证明自己按时来了,这是当初赵德楷定下的规矩,闫晓天觉得还不错,就保留了下来。
梁厚载走到桌子前,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个本子上的人名。
我们几个则到了门前,闫晓天拿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铜锁。
“锁给我看一下。”刘尚昂朝闫晓天伸出手,一边说着:“钥匙也给我。”
闫晓天将铜锁和钥匙同时交给刘尚昂,疑惑道:“有什么问题吗?”
刘尚昂仔细看了看锁孔和钥匙,随后指着锁孔附近的两道划痕对我们说:“这是把老锁,钥匙早就已经被磨滑了,按说,不太可能在锁孔周围留下这样的划痕。而且这两道划痕很细,应该是用很细的金属线或者针划出来的——有人撬过锁。”
仉二爷从刘尚昂手中接过铜锁,先是用手指将锁孔周围搓热,又将鼻子凑上去闻了闻,他点了点头,说道:“这两道划痕,一道是前年九月份留下的,另一道,是去年一月初留下的。划痕的味道和钥匙上的不一样,确实有人撬过锁。”
闫晓天猛地皱了几下眉头,他快速跨过门槛,在堆满廉价法器的屋子里巡查起来。
他在屋子里转了好几圈,将几个橱柜一一打开,仔细翻了翻里面的东西,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头来对我们说:“什么都没少。”
这时梁厚载抱着那个硕大的签名簿过来了,他将签名簿塞给我,指着其中一页的对我说:“从前年九月到去年一月份,一直是李炳申在这里当班,只有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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