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石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城头回话。
也不开城门,只用吊篮将张石一行五人吊上城头,直接送到了左良玉府上。
张石一见左良玉,暗道一声‘果然’。
人说左良玉长身赪面,看来不差。这人坐在那里,也比旁人矮不了几分,淡红的面孔,自有一番威势。
只是眼神闪烁,眉宇间略显阴鸷,不见正大。
他一进门,望见左良玉,当即躬身一拜:“叶县百户张石,拜见左将军!”
左良玉哈哈一笑,伸手虚扶:“张百户请起。”
张石作拘束状,俯首帖耳,十分谦卑。正如嬴翌交代的,面对左良玉,跟他当初面对郑允芝一样。
“你送来文书,本将军已经看过了。”左良玉端起茶碗,慢条斯理作态:“只是其中一些关节,本将军不甚明了。”
张石忙道:“将军若有疑问只管垂询。”
左良玉微微一笑:“郑县令文书上说,当初接到军饷,半道上却被流贼截走,具体怎样状况?”
张石道:“将军容禀。这回事小人还是亲身经历。小人本为叶县猎户,侥幸得县尊青睐提拔,做了百户。小人心中感激,县尊看在眼里,便重用小人。当时有锦衣卫来见县尊,小人就在县尊身边。说是军饷已被秘密运到舞阳二郎山。”
屋中左良玉、左梦庚、马士秀三人闻言皆微微颔首。
“但就在当日的白昼,县尊得知军饷的消息已被人泄露,还在县城里捉拿了几十个藏匿的贼人。因此县尊担心军饷有失,一边派人向将军求援,一边集合县中兵马前往迎接。”
这事,左良玉自然是知道的。
当时郑允芝的确派了人向他求援,但那时他还在襄阳驻扎。
“那后来呢?”左梦庚忍不住问道。
张石道:“县尊集结了三个百户的兵马连夜前往舞阳,小人就在其中。在天亮之前赶到二郎山,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贼人就到了。”
“小人等害怕军饷有失,便连忙做了交接。护送军饷来的锦衣卫千户留在二郎山拖住贼人,小人等则押送着军饷从山后回叶县。”
“一路上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只是在临近叶县的时候,才发现,叶县已经被贼众围困。”
张石一边说,一边将表情也做到位了,颇有些跌宕起伏的味道。
“当时小人等惊怖,要知道叶县只剩下两个百户的兵马。而围城的,有近万贼人。”
“看来军饷就是在彼处被截走的?!”左良玉微微叹了口气。
张石沮丧道:“将军英明,军饷正是那时被截走的。我们只有三个百户,城中也只有两个百户,而贼人近万。蜂拥而上,我们根本挡不住。县尊趁着贼人抢夺军饷的时候出其不意率众出城接应,小人才苟活一命。但终归是失了军饷。”
他哀叹连连:“贼人恼恨县尊竟敢以两百人出城,因此夺了军饷之后还不罢休,竟欲围困。县尊当机立断,以诱敌之计将贼人引入城中,放了把火。烧死了不少贼人,并顺利撤出叶县,至今一直在方城山中。”
“原来如此...”
左良玉听完,不禁奇道:“看来你家县尊颇有些能耐呀。”
只五百人,尚能保的性命安全,就算是左良玉,也没有这样的把握。何况还敢以两百人出城击贼,真是胆大包天。
虽说失了军饷,但这里面的情况,非战之罪。实在是力不能及,情有可原。
“我说斥候回报叶县一片白地,原来是你家县尊的手笔。”马士秀嘿嘿笑道:“县令有守土之责,他失了军饷,还烧了城池,呵呵...”
张石面色一变,忙道:“这位将军怎能这样说话?!我家县尊为国为民之心,天地可鉴...”
“好了。”左良玉摆了摆手:“你家县尊行文书请我出兵夺回军饷,只道是军饷并未被运走,你来告诉本将军是怎么回事?!”
张石拜了一拜,道:“好教将军知道,我家县尊失了军饷,虽是力不能及,是因为有人泄露消息,因为贼人势大,但县尊仍心中焦虑。这段时间,一直在四处探查。”
“贼人虽然人多,但毕竟是外来人。而小人等却是本地人,熟知本地地理。尤其侥幸抓获了泄露消息的贼子,方才得知那二百万两银子,并未被运走。”
“哦?!”
左良玉三人都吃了一惊:“竟抓住了泄露消息的贼子?!”
张石点头道:“正是。将军大概怎么也想不到这人的身份——是曾经督师辽东,却因擅杀大将、勾结鞑子卖国的袁崇焕的后人。”
“袁崇焕的后人?!”
左良玉三人瞠目结舌。
张石道:“正是。袁崇焕有一女,本该是流放三千里,不知道是谁把她救了出来。我家县尊猜测,这背后,肯定还有黑手。而且地位不低。因为军饷的事除了少数一些地位很高的人,知道的并不多。”
左良玉也不禁吸了口凉气:“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缘故。难怪军饷遗失,却是里应外合呀。”
张石叹息道:“将军说的在理呀。”
然后道:“抓住袁氏女,一番审讯,知道她是与闯贼麾下的贼将郝摇旗联络上的。而郝摇旗夺了军饷之后,并未运往开封,而是自己藏起来了。”
左梦庚嘿嘿笑了起来:“果然是贼人,莫不是想独吞了吧?”
左良玉和马士秀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
“将军说到点子上了。”张石奉承了一句,道:“经过探查,县尊确定郝摇旗是动了贪心。他夺得军饷之后,将之藏了起来,一边装作不知情,打死不认账。后来闯贼再增派兵马,他也没说。”
里面的情况,张石几乎已经说了个通透。左良玉等人都再无疑惑。
却问他:“那你家县尊可查到贼将郝摇旗把军饷藏在何处?”
这才是左良玉最想知道的。
张石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具体的地方并不清楚,但大体却有些猜测。”
“休要废话,快快道来!”左梦庚哪里还忍得住?!
张石忙道:“军饷要么郝摇旗一直带在身边,要么就是白河谷!”
“白河谷?”
左良玉与马士秀对视一眼,马士秀道:“为何在白河谷?这白河谷又是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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