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这是什么意思,若你走了,我就跟你一起走,这苏家,这假意营造出來的豪门生活,我都可以舍弃了的!”苏挽蕴掩住唇角,不改哭腔。
秦姨娘欣慰一笑,眸中的泪光又缓了几分,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了她的脸颊,“傻丫头,你何必为难自己?这么多年,是我教导无方,才让你失了本该有的纯真之心。”
她叹了口气,见苏挽蕴的睫毛轻轻颤着,便连自己说话的声音也抖了几分,“如果不是我争强好胜,又怎么会让你也养了这样一幅脾性,更不至于有幸福不去追寻,如今这么大的年龄,还沒有嫁出去。是我,耽误了你……”
“妈,请你不要说了……”苏挽蕴已是泣不成声。
秦姨娘收回了柔和的目光,转为了祈求,看向了苏幕遮去,“幕儿,我与挽蕴从前有千般不是,但我晓得你一直是帮理不帮人,你看在这次是舟姨娘有心陷害,挽蕴又毫不知情的份上,替挽蕴在老爷面前求求情,留下挽蕴吧。”
苏幕遮抿了抿甜橙色的唇,她自小对苏挽蕴和秦姨娘的确是沒有一些好感,可此时秦姨娘摒弃了过往的纠葛与恩怨,以一个关爱孩子的母亲身份苦苦哀求,她怎有不帮的狠心?她低了低眸子,微微点头,尽管动作幅度极小,可也落在了秦姨娘眼里,让秦姨娘欣慰一笑。
“老爷此次与我离婚在所难免,舟姨娘成了正室后,你们要更加小心……”她话音未落,却又自嘲一笑,看向了苏幕遮去,“幕儿从小就机灵,不像我这么傻,真是见笑了。”
苏幕遮凄凄一笑,摇了摇头。她之所以警觉性高,全是因为自小母亲离世,父亲格外宠爱,以至于她在家中遭人记恨,必须要强打起精神应对,才能保全自己。
“秦姨娘,苏挽蕴,你们好好歇息吧,明天爸爸火气消了,我会替苏挽蕴向他求情的。爸爸不是个完全不讲理的人,自然也会明白的。”
她起了身來,向外走去,只听秦姨娘忙道:“挽蕴,你去送送幕儿。”
“可是妈妈你……”
“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
苏挽蕴点了点头,随着苏幕遮一起出去。
两姐妹一前一后地走着,谁都沒有说话,近日再见面,两人变得陌生,却又变得熟悉。苏幕遮顿了顿脚步,转过头看着苏挽蕴。苏挽蕴的长发缠绕腰际,双眸中斜飞出一抹淡淡的愁韵。似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苏挽蕴抬眸看她,只见她笑容莞尔,如生香的桃蕊,如缓流的小溪。
微风缱绻窗帘,缱绻起两人的发丝,吹散了无限的感伤。即使有眼泪,也不再寂寞,只是悲伤,放逐于星空流云,明月朝露,悄然岁月,泯然时光。
“我沒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托你帮忙。”苏挽蕴静静开口,苏幕遮蓦地一笑。
“可不是吗,我也沒有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帮你。”苏幕遮低了低羽睫,甜橙色唇角的笑容若有似无,“总想着若是能将你们母女撵出去便好了,哪能想到有一天会答应你母亲,将你留下。”
苏挽蕴轻轻一笑,低声道:“可以聊聊吗?”
“自然。”
两人到了苏幕遮的房间内,静岚虽然讶异,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地将门扣了上來,静站在门外以供吩咐。
苏幕遮抿了一口茶,不觉蹙了蹙眉,这茶水是事发前沏的,如今再喝,已经又凉又苦了。
“幕妹妹,其实我一直很羡慕你。处处与你作对,也不过是嫉妒而已。”苏挽蕴静静开口,低着眸子,将内心深处的话说了出來,可面上仍有些不好意思。
苏幕遮笑了笑,“羡慕我什么?”
“起初是羡慕你得父亲宠爱,不明白你这样任性乖张,为何你房中的丫头们都对你服服帖帖,一向冷冰冰的苏莱归也对你这么好。我沒有想过自己有什么不足之处,只把我的不满意都算作在了你的头上,才处处与你为难。”
苏幕遮挑了挑眉目,听她又道:“可是事到如今我经过了这么多,也都明白了。我一味地怪你,却致使我沒有看清楚自己。我比你缺的不是别的,正是一颗真真诚诚待人的本心。”
苏幕遮轻轻一笑,也不接话。
“我不懂,为何我今日才想明白?无奈已经太晚了。我恐怕在苏家也待不久了。”
“你不相信我能留下你?”苏幕遮嘟了嘟小嘴,不满道。
苏挽蕴轻轻一笑,“你自然是会留下我,但是舟姨娘呢?她不会。沒人能斗得过她,她一定会想办法把我送出去,比如说,嫁人。”
“你若不想嫁,还有人能强逼你不成?”苏幕遮瞪了瞪杏眼,轻盈的声音也沉了几分。
苏挽蕴摇了摇头,笑道:“自然是不会有人逼我,可如今我也不想留在苏公馆,我也只剩这么一件事情,能让我自己做主。”
“你的意思是……”
苏挽蕴点了点头,定定地看着她,“父亲和母亲离婚后,舟姨娘定会找个名头要将我嫁出去。我只盼望能觅得真心待我,我也真心与他相处的人。”
“可是找到合适的人,谈何容易?”
“所以再次之前,我仍是要留在苏家,帮我挡掉姨娘介绍的婚事,这就有劳幕妹妹了。”
苏幕遮点了点头,羽睫轻覆。
昏暗的房间中只点了一排蜡烛,微开的窗棂撒入几缕春风,剪开凤眸中的水纹,遮掩住唇角的难过。曾经的念想已经匆匆蒸发,快乐又转瞬即逝。舟姨娘讽刺地挑了挑唇角,不论如何内心不安,她都不想重新來过。
人间百味,亲自经历。世间苦楚,感同身受。生命摇摇欲坠,她如何能不争,如何能不抢。
“四夫人,您怎么还不休息?”无双见她一直睁着眼睛,不由问道。
舟姨娘苦涩一笑,淡淡收回了目光,“有些睡不着。”
“怎么会睡不着呢?”无双蹙了蹙眉头,转身看了紫檀木座钟,“如今已经两点了,四夫人还是快些歇息吧。”
“今天……”
无双笑了笑,“今天一切都如此顺利,四夫人就放心吧。”
舟姨娘点了点头,青葱玉指扶住太阳穴,缓缓道:“是啊,今日的一切都如此顺利。”
“刚才老爷从夫人那里回來时,脸色别提有多差了。我看明日老爷就会与夫人离婚了的,到时候四夫人您不就……”
舟姨娘摇了摇头,丹唇缓缓一挑,“哪里会有那么简单呢?”
无双偏了偏头,一副想不明白的样子。只见她手了眸光,声音似乎染了几分疲惫,“幕儿她恐怕已经搞清楚今日所发生的事情了。”
“三小姐?”无双大吃一惊,细细一想,忙道,“四夫人这么一说,我倒是想明白了。三小姐一直执着于要找胡大夫以外的大夫來瞧,她若真在胡大夫來之前弄來那个什么名医,我们交待给胡大夫的话,岂不是说不成了?”
舟姨娘睨了她一眼,“不止这些,你再想想。”
“哦,还有刚才我们在夫人房中搜出了小人,三小姐问那满屋的丫头嬷嬷,是不是确定是从夫人房中搜出的。”
舟姨娘点了点头,“这苏幕遮脑筋太快,不得不防。”
“四夫人,那如果三小姐告诉老爷的话……”
“你放心,她不会说的。一來,老爷膝下无子,这等节骨眼时刻,宁可相信什么迷信,也容不得出半分差错。二來,之前苏幕遮请回了秦姨娘,老爷已对她们是否联手有怀疑,基于这两点,苏幕遮不能说,而且说了也沒用。如今秦姨娘离开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我想,苏幕遮一定会留下苏挽蕴。”
她顿了顿,眸中的光彩愈发明亮,“明日一早我们就去老爷房中,请他留下苏挽蕴。一來,可以提醒老爷尽快赶走秦姨娘。二來,也给苏幕遮一个下马威,若是这俩姐妹有脑子,就该知道这屋里如今是谁说了算。”
“四夫人好计策。”无双佩服道。
舟姨娘挑了挑丹唇,目光掠向远方,“接下來就随意给苏挽蕴安排一门亲事,将她送出去。然后……”
“然后什么?”无双疑惑道。
“事到如今,我与苏幕遮已经是水火不容,曾经想要收她让她帮忙的想法已经不复存在。如今,我只想……”
无双这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四夫人您是要对三小姐下手了?”
舟姨娘不着痕迹地瞧了她一眼,丹唇依旧轻轻抿着,青葱指尖却紧紧握住了被角,“不是我要对她下手,是她自己要走的。”
无双摇了摇头,“四夫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蠢!”舟姨娘啐了一声,又想起自己近日的事情都是无双安排的,这才不由缓了脸色,“我们整个家里,最不能提的是什么,你还不清楚吗?”
无双怔了怔,“夫人是说,要告诉三小姐关于她母亲的事情?”
“不止这些。”舟姨娘挑了挑丹唇,“还有她的舅舅是如何被关,以及她的妈妈当年是怎样屈尊下嫁,这一切的一切,不是很有意思吗?你说她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对她的父亲心灰意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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