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元宵已经近两天没吃饭没休息了,眼睛里布满血丝,木着脸无声无息站在一侧,侧耳听着产房那边的动静。
苏梨进去,外面只有邬琪华和唐陌,老的老小的小,他得等着看着,看能不能做点什么。
邬琪华唐陌他们完全想不到唐元宵这个人,也没有精力想。
荣良工端来两碗面一碗红糖鸡蛋,邬琪华根本顾不上那碗面,端着红糖鸡蛋就往产房去。
孕妇生孩子是力气活,红糖鸡蛋这样的医生是不会拦着的,甚至是鼓励吃的。
可是苏梨她吃不下,她也吃不了。
邬琪华送去的红糖鸡蛋,不过是放在一边罢了。
邬琪华忧心忡忡回来,唐陌失魂落魄,荣良工拿来毯子将他们裹起来,他们也任由摆布。
而那两碗面,也注定是白做出来的。
因为他们都吃不下,他们哪里有心情吃。
荣良工没办法也只能放到旁边不管,坐在一边陪着他们等。
不远处的对面是其他等待的家属,一个男人一个老人家,看样子是婆婆和丈夫。
产房里面时不时传出来痛苦的喊声,每喊一次,男人就看一眼,坐如针毡。
“怎么还不出来,还一直这样喊。”
男人有点烦躁。
“生孩子可不能这样喊啊,喊多了没力气...不过生孩子都要喊,都忍不住。”
那个婆婆叹口气安慰男人,“没事,别担心,她怀像一直很好,只是没那么快而已。”
邬琪华无意识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道。
“苏梨怎么没出声?”
唐陌和荣良工就一愣,随即侧耳听,心中一惊。
是啊,苏梨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无声无息呢。
女人生孩子都是疼得死去活来的,不管是谁,都不可能不出声的,喊着哭着才是正常现象,就如同旁边产房里的。
她就一直在叫在骂在哭,这才是正常现象啊。
邬琪华猛地起身,去拍产房的门。
“苏梨,苏梨你还醒着吗?医生,苏梨还醒着吗?她的情况是不是不好?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半响后,门从里面开了,医生的脸露了出来。
她眉头紧锁,表情不是很好。
邬琪华还没说话,就听到苏梨虚弱的声音。
“妈,我醒着呢,没事,你别担心。”
邬琪华松了一口气,“是不是特别疼?还有没有力气?你疼的话就叫出来,没事的啊,妈和小陌还有你荣叔都在外面,你别怕。”
“我不怕...”苏梨才回了半句,后面似乎就因为太疼,被压抑的呼吸声代替。
“好了,家属就在外面等着,有什么情况会和你们说的。”
医生很快关上了门。
邬琪华还想说话,却已经来不及,她张张嘴想再开口,又怕饶了苏梨心神,就又闭了嘴。
邬琪华转头就看到唐陌站在一边脸色惨白。
“小陌,你怎么过来了。”
邬琪华脸色一变,急忙推着唐陌往木椅去,“是不是被吓到了?”
她拍着唐陌的背,“没事啊,没事,别怕,生孩子都是这样的。”
唐陌鼻尖仿佛还充斥着那血腥味,还有医生满是血的手,也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奶奶,我...”
唐陌想说话,可是最后却压根说不出来,猛地抱住邬琪华。
“奶奶,我怕。”
声音里满是脆弱和害怕。
邬琪华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也一下子被他勾了出来。
“没事的,没事的,你妈妈会没事的。”
她何尝不想哭,此刻于她于唐陌,就是真正的昏天地暗。
可她连哭都不能好好哭一哭,还未从邬生的消息中缓过神,苏梨又徘徊在鬼门边。
老天不公啊.....
邬琪华只想问问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
邬生已经被他们收走了,苏梨和孩子,总算要他们好好的吧?
如果连苏梨和孩子都出现意外,她怎么办?唐陌怎么办?
邬琪华和唐陌两眼泪婆娑,可顾忌着产房里面的苏梨,连哭都不敢哭,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
如此压抑的哭声,反倒让人更心酸。
荣良工站在他们两旁边,拍着他们的肩膀,使劲抬头抑制泪水。
斜对面的那母子两都被镇住了。
他们看着邬琪华他们,想了又想干巴巴好心安慰。
“会没事的,会好好生下来的...”
荣良工勉强对他们点点头算是道了谢,将邬琪华和唐陌带回了椅子这边坐下。
“老天保佑,一定要苏梨他们母子平安,我愿意折十年二十年的寿...只要苏梨孩子平安。”
邬琪华双手合十,顶着脑门闭着眼喃喃,已经被逼得从来不信这些的她都说出了这种话。
唐陌埋着头,听着邬琪华的声音,死死咬住唇陷入了自责中。
对不起叔叔,是我错了。
对不起妈妈,是我错了。
我不应该不听话,不应该任性,不应该不听你们的话非得转学,让你们伤心。
唐陌自责又无助,他之前总和邬生争来争去。
邬生在的时候,他没觉得怎样,直到邬生不在了,他才知道邬生对于他们代表着什么。
唐陌前一段时间那样反常,实则也跟邬生有关。
和苏梨之前想的一样,唐陌一方面觉得邬生好,结婚也好,更喜欢妹妹。
可是另外一方面,看着苏梨和邬生那样期待妹妹,感情那样好,心里又难受。
他日渐长大,更知道父母对孩子代表着什么。
他不叫邬生爸爸,除了不习惯也是别扭。
他甚至自怨自艾过,他的亲生父亲在他没出生前就死,唐元宵虽然还叫着爸爸,可是不生活在一起,也和一般意义上的爸爸相差甚远。
而邬生名义上也是他的爸爸,算起来他有三个爸爸,可是却没一个是真的爸爸。
他看着那些同学的爸爸妈妈,不是不羡慕的,也羡慕思语有个特别慈祥可亲的爸爸。
这些复杂的想法,让他的心情变得很奇怪。
一方面喜欢邬生,喜欢新家,一方面又会别扭,心里会有遗憾,这样矛盾的心态让他的行为也开始矛盾。
世人常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唐陌此刻完完全全体验到了。
邬生是他们家的天,撑起他们的一片天,他在这片天下却不知道不知道他的意义。
邬生完完整整承担起丈夫,承担起了父亲的责任啊。
而自负已经长成大人长成男子汉的他离承担起一个家的责任...还那么远,那么远。
唐陌内心的复杂忏悔,邬琪华的痛哭,身在产房里的苏梨都不知道。
她已经没时间注意那一些了。
她已经疼得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一阵阵无法形容言语的疼痛,不停歇的朝她下来,她浑身大汗,如同脱了水的鱼,张着嘴艰难呼吸着,艰难挺着,却越来越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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