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华一路抄小道儿回家,把两个人藏在了自家的地窖里,地窖还有一个隐秘的出口,通往后山一片枣树林,出了枣树林就是下山的小径,外人都不知道,还算安全。
从一来到这个世界,方肖就带着人挖的地窖,他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想着有备无患罢了。
半空中阴云密布,雷声未至,雨水将落、
方若华特别害怕,可她家爸妈都十分镇定,一点儿异样也没有表现出来,方肖还照旧出去逛街看各种古董文玩,去看戏,做一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招待他的朋友们。
“凯瑟琳来了,姑娘陪她去看看新给你做的那几身衣服和首饰。”
夏芬正领着学生在院子里侍弄青菜,一看凯瑟琳进门,便轻笑道,在她这儿,是真把学生们当子弟使唤,当年在家都没让跟她的那几个研究生帮着端茶倒水,这回连种菜都要拎着学生们一块儿。
按照她的话讲,这也是锻炼,不能教出四体不勤的懒学生。
方若华只能应了,领着凯瑟琳去看衣服。
别看夏芬不讲究穿戴,但在女儿身上却是破了例,特别喜欢打扮自己的女儿,这些日子和学校里的老师们熟悉起来,被介绍了好几个老裁缝,还有一个听说祖上给宫里的娘娘做过衣服,都是好手,干脆就带着女儿去量身定做,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旗袍袄裙西装,做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手头有钱,这也是个败家的,还去搜刮了好多金银首饰。
对于这些首饰,方若华也很喜欢,虽然暂时不能带回家,但放在家里看看也欢喜。
凯瑟琳更是一见就移不开眼,抱着首饰们对镜梳妆,一套一套地换过去,半点儿不嫌麻烦。
方若华一边看着她臭美,一边担忧地窖里的人,那位金先生是个厉害的,居然不要医生,自己给顾长生动刀子,要不是她留下了许多药,恐怕顾长生的小命真保不住。
“若华。”
夏芬忽然推门而入,神色淡淡,“项君来了。”
“啊?他来干什么?”方若华挑眉,以那人的性格,应该不会乐意到自己家来才对,先有些惊讶,却陡然间心中一跳,半晌才道,“我去打发他……金先生和顾长生在我们这儿的消息,先不要暴露,若是需要通知他,等金先生做决定。”
夏芬失笑:“我们姑娘也长大了,知道谨慎。”
现在谁敢不谨慎?
一到客厅,方若华看见项君,心中更是不确定,这人的衣着整齐,特意修理了胡子头发,靴子也擦得雪亮,好像特意装扮了一番似的,以现在的情形,他怎么还有心思装扮自己?
项君也看到方若华,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来,他神色古怪,似乎愧疚又后悔,纠结抓狂,犹豫不定,种种复杂,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夏芬嗤笑一声:“奇怪,你不是挺振振有词,挺理直气壮,一点儿也不觉得家有贤妻还另结新欢哪里不对,还说是追求进步,现在还装出这副德性,装给谁看!”
项君讪讪一笑,低声道:“伯母说笑了,是我对不住若华,这次过来,也是想问问若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没有,听说我们那位顾少爷给您几位添麻烦了……哎,虽然做不成夫妻,但我可以一直把她当我的亲妹妹!”
“滚蛋,我们可不敢要你这样的儿子,怕九泉之下没脸见祖宗!”
夏芬难得爆粗口。
方若华到是客客气气地笑了笑,还大大方方地安抚了他几句:“其实我当初嫁你,也是稀里糊涂的,为你坐牢,为你付出,不过是作为妻子应有的本分,不是有多深的感情,如今和你分开,才知道咱们本就不适合,强行扭到一处对双方都有伤害,这样很好,来坐下喝杯茶,以前的都过去吧,虽然再做朋友很尴尬,可当成普通认识的人,还是能相处。”
亲自给他倒了茶,方若华又笑,“说起来,那位顾少爷可有些时日没到我这儿玩,连我画画他都不教了,对了,你和他相熟,知道他家中可有亲眷,成了亲没有?”
一边说,方若华故意做出一点儿小女儿的姿态来,项君一愣,咬了咬牙,半晌才低声道:“为了你好,你仔细想清楚,有些事情千万不能沾,你什么都不懂,更不懂政治,这不是闹着玩的!”
“什么意思?”
方若华一脸的懵懂无辜,“他不是你的朋友?上次他被孙家抓了去,也是因为误会,后来误会不都解除了?我记得他说过,孙少帅还请他喝了回酒,两个人关系不错,难道是忽悠我的?”
项君愕然,神色凝重,欲言又止,却终于转了话题。
方若华陪他东拉西扯了半天,还是项君自己屁股跟有针扎似的坐不住,没多一会儿就告辞离去,她一走,夏芬都略微变了脸色:“这人可能有问题。”
“……他可是男主角!”
方若华无语,哪怕项君如此生疏的套话,自己连假装不知道都难,还是不敢相信这位会出卖他的那些同志们,毕竟是男主角,哪个男主能做出这等事?但项君的愧疚是真,而且不可能是给她方若华的,这点儿自知之明她还算有,项君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对一个他自己甩掉的女人心存愧疚?
回过神,摇头叹道,“我去找金先生,让他和顾长生赶紧走……”
走了两步,方若华又顿足,“不对,现在不能动,太危险。”
她生平第一次面对这般复杂的事情,也是生平第一次进退失据,恨自己不能智商超群。
“要不是我腻歪这人,从来不关注,说不定也不会如此被动!”
方肖登时笑起来,眼睛眯起:“闺女,咱们方家庄上下青壮五百,个个以一当十,就是硬杠上,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至少逃跑问题不大,何况那位孙少帅又不是傻子,疯子,何苦跟我们一介平民百姓计较,再说,真非逼迫我们,还要平白得罪一众社会名流,何苦来哉?”
话音未落,夏芬往茶几上放了一大盆面,笑眯眯地喊:“若华,过来帮妈包饺子。”
最后包饺子的不只是方若华,夏芬的几个学生,几个闲着无事的村妇,还有凯瑟琳。
凯瑟琳不会包,但擀得一手好皮,又薄又圆,速度也极快,水饺下了锅,滚滚热气蒸腾。他们人多,手脚都很利落,一煮就是一大堆,就家里这几个的战斗力,肯定远远吃不完的。
方肖乐呵呵地让人端到门口去,请路过的乡亲们一起吃。他自己到盛了一大碗饺子,溜溜达达出去找人下棋。
香味一飘,大家伙就三个五个的结伴儿过来,拿碗来吃饺子,连汤一起吃。
“羊肉大葱的,还是白面,实惠!”牛叔笑道,吃得满嘴流油,他们村子里的日子好过了,可别说肉,就是细粮也不能时常吃,不是没有,纯粹是舍不得,他家攒下的细粮,除了尝尝鲜,剩下的都拿去换钱攒起来,他媳妇还打算再盖两间大瓦房,给儿子娶媳妇用。
正好刁三背着陈素云从外头回来,方若华就喊了他们一嗓子。
眼看着刁三吹凉了饺子,往素云的嘴里投喂,她吃着一个,他就吹着一个,认认真真,好像再做一件天大的事,方若华忍不住一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许默。
许默可没这么有眼力,但他会因为自己说一句学校的包子难吃,就一个人大半夜坐四个小时的火车去天津买,也不知怎么拿回来的,送到她手里时还是热气腾腾,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也只知道吃。
还是好几年之后,许默那个小迷弟开玩笑说,当年他神仙老大发了疯,天南海北,坐火车坐飞机,买回来了半屋子的包子,一份一份的尝,一天三顿地吃,最后挑出一份据说最好吃的,再去买来送给他的小女朋友,当时小迷弟都无语,有这工夫有这钱,钻戒都能买一打,居然就送个破包子!
方若华正想着这些琐碎,隔着屏幕,许默正在切牛肉,动作舒展优雅,不急不缓,眼睛却盯着屏幕上细嚼慢咽吃饺子的女孩儿。
唔,集市上没有新鲜羊肉,要不他走一趟内蒙看看?
一个饺子尚未吃完,方若华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军靴踩着青石路,踢踢踏踏,富有韵律,刁三猛地站起身,全身肌肉紧绷,牢牢护住陈素云。
“牛叔,孙少帅带了人过来,护庄队的兄弟们都到位,只是方老爷刚才在呢,没让全拦着。”
方若华看着孙少帅一身军装,腰上别着枪,身上披着黑蓝的斗篷,不疾不徐地迎着晚霞走来,只当看不见他身边跟着的项君,估计换了别的女孩子,会真的看不到旁人。
“孙少帅,我女儿方若华,您有什么话,自可直接问她。”
方肖是跟着这位少帅一起来的,慢慢走到女儿身边站定,看也不看项君一眼,不紧不慢地道。
孙少帅尚未开口,项君就抢先一步:“若华,你和这些事情没关系,快把金先生交出来,你也别心存侥幸,强子已经跟我交代,就是你昨天下午亲自去带走的金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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