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阴,路上很热闹,又反衬得店内异常之静。
这是个很适合讲故事的日子。
很多故事都是这样开头的在一个空荡荡且略显昏暗的房间里,一位年愈古稀的老人坐在摇椅上,厚厚的毛毯盖住他时常因为天气变化而隐隐作痛的膝盖,身后的壁炉里哔哔剥剥地燃烧着不太旺的火焰。
摇椅小幅度前后摇摆,令他感觉仿佛于时光的长河中漂流,不自觉地忆起往昔的岁月。
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趴在地毯上拄着下巴,摇晃着小脚丫,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等待他讲述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的故事,那是老人亲身经历过的故事,要么惊心动魄,要么豪情万丈,要么旖旎动人。
如果摇椅旁还趴着一条狗最好是一条上年纪的金毛,那就再合适不过了。
宠物店里没有摇椅,只有躺椅;地板上没有趴着小孩子,只有猫爬架上两只懒洋洋的猫;张子安的身边倒是趴着一条狗,但不是什么上了年纪的金毛,而是正值盛年的飞玛斯;他不是古稀老人,他的经历和故事远不如老茶那样丰富多彩;他的膝盖上没有盖着毛毯,肩头上倒是落着一只随时可能大小便的鹦鹉真正像是在认真准备听故事的,只有蹲坐在躺椅前方的星海。
但今天仍然是个讲故事的好日子,因为讲故事最重要的是气氛,今天的气氛很好。
精灵们都知道在写关于它们的故事,但没人知道到底是如何描写它们的。它们心中也有好奇,特别是那几只猫精灵,它们的好奇是天性,只是出于矜持或者自重身份的原因,没有主动去询问的内容。至于偷偷去翻阅是不可能的,的并不是实体,而它们的爪子又实在不适合操作手机或电脑。
菲娜打了个呵欠,“本宫姑且听听倒是不妨,但不要期待本宫会做出违心之论。须知早在数千年前,神国的记官已经忠实记录了本宫的威仪,想来不过是区区一只猴子,若说它的记述比神国的记官更强,本宫是绝不相信的。”
就像中国古代有史官记录皇帝的言行一样,古埃及也有相应的记官负责记录皇室的一切,比如说记官特贾尼就曾经记录了图特摩斯三世在麦吉杜平原上那场史诗大战,将之雕刻到卡纳克神庙的墙壁上。作为猫神化身和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爱宠的菲娜,被记官记录下它的一举一动实属平常。
张子安指出:“话是这样说没错,但那时的你还是一只普通的猫吧?所写下的你可是作为精灵的你,这两者是不能划等号的。”
“普通的猫?胡说!”菲娜怒视着他,“本宫生而不凡,不要拿本宫与凡猫作比较!”
“好吧,随你怎么说,但意思你总能理解吧?”张子安不跟它在这方面争执,“起码那时的你是不会说话的。”
菲娜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喵喵喵!奴家虽然出身不如陛下高贵,但奴家也算是见过世面的。”雪狮子附和道,“听说写的是都市生活?所谓都市生活,无非是描述市井平民的日常奴家并非自吹自擂,此乃兰陵笑笑生所开先河!”
虽然它一副臭屁的样子,但张子还真没办法反驳。金瓶梅确实是中国古典里第一次以俗世凡人为主角,以市井平民的日常生活为题材而写的。在此之前,主角要么是孙悟空那样的传奇英雄,要么是刘黄这样的皇亲贵胄,所以兰陵笑笑生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
从这个角度讲,都市生活确实是沿着兰陵笑笑生开辟的道路走到了今天,算是都市的鼻祖了。兰陵笑笑生对人物的刻画功力炉火纯青,描绘了一个几可乱真的世界,无论是西门庆还是潘金莲的形象都栩栩如生。
“没错,写的确实是都市生活,但跟兰陵笑笑生写的市井还是有些区别的比如说,金瓶梅里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没有特殊的能力,而写的,更像是都市传奇。”张子安觉得拿跟兰陵笑笑生比较,实在是不公平。
他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所谓的传奇就在你们面前驯猫人、咏春大宗师、喜欢报案的热心市民、电影剧组首席驯犬师,有时候还帮警局客串一把卧底,这么多头衔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难道不是传奇?”
说完这句话,他就像龙傲天一样鼻孔朝上,尽量避开菲娜鄙夷的眼神。
“哈?你也算传奇?”雪狮子不屑地咂咂嘴,“把你阉了更传奇。”
“嘎嘎!本大爷只想问一句,你在里有没有男朋友?”理查德不怀好意地问道。
“没!男朋友是不存在的,永远不可能存在!”张子安反问道,“现实中的我没有男朋友,里的我又怎么会有?”
“不是说好的七分实三分虚吗?太让本大爷失望了!”理查德扑腾着翅膀叫道。
“不要在没有意义的地方玩虚的啊!”张子安吐槽道:“让里的我交个男朋友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所谓不就是为了弥补现实中的遗憾吗?”理查德劝诱道。
张子安郑重声明:“不!我一点儿也遗憾!”
“你看,你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女朋友,难道不遗憾?”理查德的小黑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嘎嘎叫道:“既然大家都是有学问的人,又是古埃及记官又是兰陵笑笑生什么的,本大爷当然也不甘落于猫后,吟诗一首以祝雅兴。”
张子安心知这只贱鸟嘴里吟不出好诗,急忙想去捏住它的鸟嘴,然而晚了一步,理查德话音未落就已经飞起来,盘旋在空中朗声吟诵:
“独坐斋手是妻,此事不与外人提;
若将左手换右手,便是停妻再娶妻。
一捋一捋复一捋,浑身酥软骨头迷;
点点滴滴落在地,子子孙孙化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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