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祖爷爷也就是我爷爷告诉过我,当年咱们家就是从这里逃难去的澳洲。我打算以后在这里建一座新城,大宋的国都依旧在临安,这里可以做北方的京都,也就是北京城,没事儿的时候我就回去住住。你祖爷爷还告诉过我,咱老家的东边有铁矿和煤矿,还有能入海的大河,你说这里不建个钢铁厂是不是很浪费啊?”对于这个疑问,洪涛当然不能如实回答了,于是乎那个已经沉没的澳洲就又被他搬出来当挡箭牌了,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就算你知道他在撒谎,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老陛下您是想借着钢铁厂的由头,往北方大规模移民吧?大宋境内有铁矿有煤矿的地方也不止这么一个地方,光是为了行宫也没必要把需要很多工人的钢铁厂建那么远。可是您想过没有,生产出来的钢材该如何运输?就算有大河可以直接入海,这一来一去上千里路,成本也有点高了吧。”洪涛能用什么老祖宗、澳洲之类的话骗住洪金河和王议长,但骗不了伊一。治理国家、运筹帷幄是他的本行,在别人眼里是个钢铁厂,到了他眼里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只说过开放大宋的沿海城市和基础建设,什么时候说过连大宋内政也得向帝国政府交代清楚了?我可不是空口白牙的在和帝国乞求施舍,咱们是平等交换,难道帝国现在有做买卖之前刨根问底的风俗了?”已经解释了一晚上加半宿,洪涛不仅烦了也累了。忽悠人是高强度的脑力劳动,也需要精力和体力,对于伊一这种无休止的盘问,洪涛已经快忍不住要骂人了。
“呃……您别误会,我只是……只是……”伊一一看洪涛要急眼,想给自己辩解辩解,可是措了半天词,就没找到一个合适的。自己问这么详细确实不合适,你说要给洪皇帝参谋参谋吧,身份不对,国家之间用不到这种参谋。你说是怕洪皇帝考虑不周吧,也说不过去,连大宋整个国家都算计到手的人,还能考虑不周?
“您用不着难为伊总理,不就一个钢厂嘛,我替他拍板了。王议长,你说呢?”洪金河觉得自己老爹这是恼羞成怒、倚老卖老,被自己提出来的条件为难住了,又不肯示弱,所以才会胡乱说要在一片荒原上建钢铁厂的事情。索性答应这个条件,看老爹该如何下台!到时候也让他给自己服个软,机会难得啊。
“议会方面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其它的事情我就不太懂了,这片地方我压根也没去过……”王议长倒是没太多想,他又仔细的看了看地图,摇了摇头,真琢磨不透这位老皇帝的思路。
“那就好,钢铁厂帝国全包了,连海上运输的费用都由帝国出,您只管提供人力。帝国还可以在当地给您再建个水泥厂,免得千里迢迢的由海上运水泥过去。如果您还不放心,现在我和伊总理就可以给您写一份备忘录做为证明,不过那艘战舰明天天一亮就得进入皇家海军的舰队。”洪金河有点小兴奋,终于算是坑了自己这个无所不能的老爹一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必须赶紧敲定,不能给老爹反悔的机会。
“哈哈哈哈哈……老文啊,看到了吧,我儿子咋样?都知道坑爹了!成,小子,别光说,写下来,我立马把战舰给你!”洪涛听完了洪金河的话,仰天大笑,好像一点都不为难,还向文南炫耀了一下洪金河的表现。
“来人,把笔墨纸准备好,还有我的印章!”如果说在这之前洪金河还有点拿不准,准备和自己老爹赌一把的话,现在就是百分百确定自己老爹赌输了。因为在洪金河的记忆中,自己这位老爹有一个很隐蔽的习惯,每当他心里紧张的时候,手就会不由自主的去摸下巴,好像那里留着胡子一样。刚才洪涛大笑的时候,手已经在摸下巴了。
“顺便让我的秘书把印章也拿来吧。”伊一也是很了解洪涛的人,而且是个特务头子出身,洪涛的习惯性动作他也不陌生,当然也和洪金河是一个判断。虽然对方是帝国的开国皇帝,还当过自己的上司,但在这种情况下,坑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能在谈判上占到老皇帝的便宜,说出去也露脸啊。
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儿自己占便宜了,自然干起来就非常有效率,一式三份的备忘录很快就到了洪涛手里一张,上面写得清清楚楚,还盖上了帝国皇帝和帝国总理的私章,洪涛和文南也在上面签了名字。虽然这个玩意还不能算两国之间的正式约定,但一般来讲,就已经具备法律效力了,只需要再把细节补充完整,由双方政府正式走一遍程序就够了。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谈也谈了,这次谈判也就算是可以暂停了,因为时间已经到了半夜,就算是出于礼貌,也得让洪涛和文南这两个老头休息休息。洪金河觉得自己狠狠的报复了父亲一下,心里的怨气也就平复了,看着一头白发还四处奔忙的老爹,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为了向老爹表示表示心意,也为了弥补一下刚才的冲动,他把皇帝的船舱让了出来。其实这里最初就是老爹的卧室,这艘船都是专门给自己老爹造的。
“哎呀,一晃就近十年了,这里倒是没怎么变样啊。你也去睡吧,有什么话明天早上再说。对了,你和值班舰长说一声,早上起来的时候就别吹哨了,让我多睡会。别人老了都是睡不着,我却是越老觉越多,睡一天都不够,真是邪门了!”进了艉楼下面的船舱,洪涛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坐着这艘巨舰在大海上驰骋的年代。摸摸黄花梨的船板、跺跺樱桃木的地板,自己老了,它们却一点没显旧,花纹还是那么好看。
“父亲,如果您真的为难,就把备忘录还给我吧,我去找伊总理,把另外两份也烧了。战舰您自己留着,钢铁厂帝国也会帮忙的,这件事儿不用您自己出面,让文叔和伊总理谈就可以。”气也撒完了,洪金河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好像对父亲有点不太尊重。
虽然说这些年来父亲并没有帮自己什么忙,可是换个角度想,没有他自己也不需要帮忙了,因为帝国皇帝至少到现在还是父亲的,自己依旧是个皇储而已。坐过了皇帝的座位,洪金河也才能体会到,父亲当年退位的举动是多么的难。权利这个东西不是你想放下就可以放下的,至少自己目前还做不到。
“小子,你这份心我领了,不过做为帝国皇帝,你就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人,时刻要把国家利益和私人感情分开来计算,孰轻孰重取决于当时的具体情况。我这次回来,也没指望能因为你是我儿子就可以对帝国予取予夺,因为我知道这样会害了你。同样的道理,你也不能因为我是你爹,就把帝国法律扔到一边,这样的事情做过一次,以后就停不住了。”
“至于说钢铁厂和战舰的事情,在国家层面上,我不会和你多说什么,但现在咱们算是父子聊天,我就多和你说一句,这件事儿我占了大便宜。刚才在饭桌上我是故意去摸下巴的,那几艘战舰现在对我来说已经用处不大了,我又不打算和帝国在海上争夺制海权,大宋的海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由帝国战舰来保护了,我连海军建造费用都省了,要这些战舰何用?”
“但是钢铁厂就不同了,大宋想要发展起来,必须要有自己的工业基础。伊总理说得也没错,我还得把南方的富裕人口往北方迁移,但是不能像大宋皇帝那样强行去命令人民搬家,我得用利益去诱使他们主动搬家。不管大宋南方有多富,终归还是会有穷人的,假如我发布一条法令,凡是去北方开垦的人,就能获得一片自己的土地;凡是去北方工厂做工的人,就能得到一份不菲的工资和待遇,你说会不会有人去?我觉得去的人得挤满官道,这也就是我为何要把大宋的很多基础建设让给帝国商人来做的原因。”
“光靠大宋的财力,不足以南北方兼顾,我是在利用帝国的财力帮助大宋恢复元气呢。但帝国也不是傻子,没有利益的事情帝国政府不会做,哪怕利益小了都不成,这也是我无奈中的选择。你爹我今年都五十七岁了,就算身体再好,顶多也还有十年左右的时间可以折腾,要是不采用这种方式,等我死的那天,大宋也改造不完。”
洪金河能主动向自己示弱,还打算违反帝国法律,私下里撕毁已经签署并对帝国有利的约定,这让洪涛很感动。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啊,和别人还是有不同的。不过洪涛还是得批评批评这个儿子,他在做人上没问题,但是在做皇帝上问题有点大。选择了皇帝这个职业,就必须得抛开一些原本属于正常人的品质,没辙,每个工作都有职业病,这就是当皇帝的职业病,谁也避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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