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
四处都是湿漉漉的,祁南没有打伞,雨丝沾上发丝,如露珠一般挂在上面。
连睫毛都湿了,看着什么都有些朦胧,她就这么懵懵懂懂又魂不守舍地走在街上。
她刚从母亲的墓地回来,今日是母亲的“五七”,逝者安息,三魂归天,七魄入地。
或许母亲在那边,过得会好吧。
祁南心里有点轻松,又有些失落,一种说不清楚什么的感觉,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母亲不在了,她……还能去哪呢?
没有母亲在,家也不过就是空荡荡的房子罢了,祁南想着回家所面对的冷清,心里就有些排斥,但惯性使然,她还是往家的方向走了。
除了外公留给他们的这个地方,她又能去哪呢?
祁南看着院子里乌压压的人,又四下打量一下院子里的熟悉的桂花树、墙壁上的青苔,还好,没有走错地方。
她轻声问道:“请问,你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刚说完肩膀上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一个干瘪的老太太探身上前来,“我是你奶奶!你这个臭丫头!赔钱货!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我们来了居然还敢锁门!”
祁南怔住,宛若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蠢蠢欲动。
她居然不认识这些人,可是他们那神态,那动作,那贪婪的眼神,又是如此熟悉。
她身体颤了颤,头又开始痛了,她用力按了按,想要把这疼痛按回去一般。
“哟,这是不记得我们这些穷亲戚了,你好歹也要叫我一声妈,后妈也是妈,要不是我们养大你,你还能在城里过这样的好日子!”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来,祁南极力平静下来看着她。
“爷,你瞧大姐竟然都不认得我们了,亏我们还以为她现在一个人不好过,要过来帮衬,哪知道啊,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一个年轻妇人撇撇嘴说道。
祁南看着他们的嘴唇一开一合,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一般。
黄大贵咳咳一声,有些不满地道:“大丫头,你别以为你现在不姓黄,就不是咱老黄家的人了,打断骨头连根筋,何况还是一家人,从小就养大你,你又是个怪的,到现在都没有个后,以后除了咱们,谁能管你?”
见祁南依旧没有什么反应,黄大贵更加不耐烦,“真是糊涂了,去把她的钥匙拿过来,哪有这样在院子里废话的!哪有她说话的份!”
一股脑的东西,从脑海之中源源不断地出现。
祁南的手抖得更是厉害。
爷爷,奶奶?父亲?后妈?妹妹?亲人?他们也配!
那些尘封已久的回忆再也压抑不住喷涌而出。
这一脸严肃的爷爷?当初留下自己赶走母亲的人,不也正是他吗?
这是奶奶?除了无休无止的刻薄谩骂还剩下什么?
这是后妈,从六七岁开始身上没有断过的乌青,还有那常常恶毒盯着自己的眼神。
这是妹妹?一心要把她踩在脚下才觉得满足……
还有那个角落里从来不吭声的父亲?在自己差点被***拼死反抗逃回家之后,也是这样一声不吭地把自己扔出去,看着自己受到暴打死狗一般吊在树上……
居然有脸说是一家人!!
这么多年了,难怪会想不起,只要想一丝一毫,她估计早就疯了!
极力压抑着怒火,祁南沙哑地问道:“你们来做什么?”
“哎呀呀,刚才还装做不认得咱呢,这又记起来了!”祁南的后妈马艳丽的声音又尖利又高亢,让人耳膜发痛。
说完,像是没有看见她一般,兀自打量这院子,“真不知道你这命薄的臭丫头,住这么好的房子做什么,这福是你享得起的?看在你现在孤家寡人的份上,也需要咱们帮衬,这一楼就让你爷爷奶奶住,他们年纪大了,在一楼合适,你弟弟的媳妇怀上儿子了,在这边打工这么多年,居然还要租房子,这家以后也都是他的……”
听她这么说,年轻一点的妇人,也就是黄芳芳扯了扯马艳丽:“妈——”
马艳丽这才觉得自己说远了,赶紧又道:“你妹妹生了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你妹夫出息,调进市里了,在镇子里读书也没有什么好学校,也在这住着,一大家人热热闹闹的,你不是在什么食品厂上班吗?让给你妹妹得了。”
祁南就这样静静地盯着他们,别人都听马艳丽说话没有吭声,也就是说,除了弟弟他们没有过来,他们就打算这么理直气壮地,想要占了这房子,然后如以往那样安排她的人生?
休想!
祁南冷冷说道:“我妈刚在这屋子咽气,你们现在是想进去看看她吗,说不定魂还在等着你们?”
或许是祁南的眼神太过冷,对面的人有些不知所措。
祁南明白,这是做贼心虚!当初母亲去村里接自己的时候,也没有想到,人居然可以恶毒到那种地步吧。
明明是被赶走却说是私奔,弟弟也就成了野种,热血年少的弟弟跟他们动手被打断了腿扔水池之中泡了一夜。
怀孕的母亲被打之后,半身是血地躺在地上。
恳求无效的祁南,心撕裂一般疼痛,犹记得那时候,她也是说过,只要不死,做鬼也不会放过这些人。
这些人有些犹豫,但是看着这整洁的院子,这可是市里的院落啊!大别墅啊!巨大的诱惑就在跟前,那些忌讳慢慢被压制越来越小。
马艳丽有些心虚地开口:“这……这是说什么,你妈死了就死了,又不是我们打死的,当初她可没死!也找不到我们头上,你这个贱皮子就会吓唬人!”
“可不就是!回头我找个仙婆来,再泼两盆狗血!你一个赔钱货连嫁都嫁不出去,还指望什么,听咱安排,日后还有口饭吃,要不然就是赶你出去,也没有人有二话!”奶奶高秀梅一边数落,一边又要恼羞成怒上前。
祁南偏身躲过,冷笑一声,都不需要动手,老太婆就啪嗒掉地上,拍着大腿开始哭诉。
祁南早已不耐烦,“闹吧,你们尽管闹,你们以为这还是马鞍村?如果不是现在这屋子不能见血,你们还能好端端站在这?识相的就给我滚,要不然也休怪我了。”
“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奶,还敢忤逆了你!给我把她绑起来!”黄大贵发了话。
一肚子气没地方撒的祁南,仿佛演练了千百次,抓住父亲黄文波的手一扭,顺势一送,再一脚蹿上黄芳芳那满脑肥肠丈夫的膝盖,还能把自己如何?
喜悦涌了出来,这样的一幕,仿佛当初苦练的时候,就是为了等这么一天。
“砰”头上被重重一击,一个半大小子,头上拿着一根棒子,恶狠狠地看着她。
祁南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南南——你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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