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口罩的小护士走进病房，恰好床上的卓远悠悠醒来。
三个女同学齐刷刷的围过去，被小护士瞥了一眼，终究没有说话。
小护士把病床微微摇起一个角度，熟练的换了瓶药，记录下仪器上显示的体温、心跳、血压等数据，这才开口问道：“清醒点了吧？手术很成功，明天早上医生查房会和你交代其他事宜。还有你们几个，不要给他吃东西，至少五天，不能进食，之后他也只能先吃流食。”
“那你打死我算了。”卓远缓缓的说道：“我已经饿了啊。”
小护士摇了摇头：“今天不行，明天如果状况良好，可以喝点橙汁。”
她指了指床头的呼叫器，对秦诗嘉等人说道：“有什么情况你们就按下去，我们会马上和值班医生过来的。”
等到小护士离开病房，三个女孩子聚拢起来，七嘴八舌的问道：“伤口疼不疼啊？”
“你看你被包扎的像个木乃伊，不要有后遗症吧？”
“明天一早我就去帮你买橙汁……”
卓远有气无力的说道：“姑娘们，现在护士不在，我饿的不行，有什么饼干啊，苹果啊，给我吃两口。”
秦诗嘉立马翻了脸：“那可不行，刚刚手术完要听医生护士的话，什么都不能吃。你忍几天啊，能吃流食了，我亲自下厨给你熬一锅鸡肉粥好不好？”
“哦，这两天我饿死了，你们不要太难过，入土的时候多给烧点吃的……”
周月婷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可怜兮兮的说道：“要不，给吃一小块？”
“不能心软。”秦诗嘉斥道：“你是想让他病床上多躺几天啊？”
“唉！”卓远死猫叹气道：“那给根烟抽，转移肚子的注意力吧……”
秦诗嘉看他一副饿死鬼的模样，难免有些心软，想着既然不让吃，那抽烟虽然也不太好，也算是满足他一点小小心愿。便从他被换掉的衣服里取出烟盒，塞了一支到卓远口中，给点上了火。
卓远看着自己被包的熊掌一般的双手，含糊不清的说道：“帮我拿开，抖烟灰。”
“行行行，您是大爷，我来伺候您。”段晓岚坐到床边，等他抽了一口下去，就接过香烟，弹掉烟灰，又送入口中。
卓远又抽了一口，好像精神还真的好了点，慢慢的说道：“你们三个都在，我就要严肃的批评你们了……嘉嘉，不许笑，老实点，还有你，周月婷，没罚你面壁，转过来。”
“今天的情况非常危险，你们三个做的完全不对。说你呢，段晓岚同学，你拿石头砸他干什么，吸引仇恨是吧？有用吗？”
段晓岚不服：“可我砸到了啊。”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卓远下了定论：“那是石头，不是手.榴.弹。”
“还有你，嘉嘉，看着我，严肃点。你拿木棍干嘛？你以为你是黄蓉啊，三十六路打狗棒你练会几招了？别笑，这是认真的谈话。”
秦诗嘉笑道：“一招都不会，那以后你教我。”
“我又不是洪七公。”卓远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周月婷怯生生的说道：“我没打他。”
“所以说你的错误更严重，明知不敌，拉着她俩一起跑嘛。”卓远叹息道：“这样的情况，最安全的是你们三人分三个方向跑，打电话报警求助。他只有一个人，怎么追三个方向？”
“你们要认真检讨一下，这次有惊无险，算是运气不错，以后要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要考虑周全。”
段晓岚笑盈盈的把烟又塞进卓远口中：“需要写检查吗？”
“算了，口头检讨就好。”卓远可知道这三位美女，能安静下来写检查？
秦诗嘉看看手腕上的表：“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一凌晨一点多了。咱们分工一下，卓远这情况肯定有人得在病房看着。”
“我留下。”周月婷自告奋勇：“晓岚有些外伤，你也崴了脚，就我什么事都没有。你们俩就回病房休息，有事我通知护士，再叫你们。”
秦诗嘉一想，自己还得找荆浩碰个头，段晓岚手掌胳膊肘也都划破，就顺着周月婷的意思：“也好，明天早上我买了橙汁和早点，过来接班。”
卓远咬着烟头说道：“能不能给点豆浆？”
“那得问了医生再说。”
“卓大官人，烟抽完了，小女子就不伺候您了啊。明天见！”段晓岚从他口中拿过烟头，摁灭了丢在垃圾桶里。
秦诗嘉走到门口，想了想，转身说道：“婷婷，把巧克力交出来，我就怕你心软。”
周月婷迟疑了一下：“我自己吃不行吗？”
“你都刷牙了，吃什么吃，上缴。别大晚上的被这家伙连哄带骗把你的巧克力给吃了去。”秦诗嘉白了卓远一眼。
巧克力被老老实实的上缴，两位女同学也离开了房间。
周月婷拉过椅子坐在床侧，拉住卓远的手：“麻药劲儿断断续续的，你就安心睡，要是觉得身上疼，或者不舒服，你就拽拽我的手。”
“好，谢谢。”
“你帮我那么多，还要谢我？”周月婷帮卓远整好被子，看了看吊瓶，安慰道：“你接着睡吧，睡着了肚子就不饿了。放心，我会叫护士姑娘给你换液。”
卓远也不多说，手术时打的麻药的确没有完全过劲儿，短短时间眼皮又已经睁不开了，索性接着睡去。
段晓岚走到自己的病房门口，秦诗嘉却开口说道：“你先进去休息吧，我这脚崴的难受，去找值班医生再看看。”
“我陪你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段晓岚拗不过她，独自进了病房，躺在病床上，看着手肘上包裹的纱布，拍拍鼓囊囊的胸口，仍是后怕不已。
手机轻轻唱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马一舟”，想了想，还是接了起来。
“晓岚，你怎么样了？”电话里是焦急的声音：“我刚刚得到消息，可吓死我了。”
段晓岚也明白，下午三点多出的事，警方马上联系了二叔一家。二叔家里又和父母联系上，等他们知道消息，再转告马叔叔一家，其实马一舟现在知道，已经算是快的了。
“我没事啊，就是刮伤，医生说伤口有点深，让留院观察一晚，不感染不发炎就可以出院了。”
马一舟的语气也放松了不少：“我现在订机票，明天一早就去椰城陪你。”
“不用了，我二叔一家在这儿呢。大老远的又是年初一，你就别跑来跑去了。我真的没什么！”段晓岚缓缓的说道。
“这几年我在国外，不能在你身边，现在你有事，我怎么能不去？放心，我现在订票，商务舱就算没座，头等舱还是有的。”
段晓岚沉默了很久，轻叹一声，很慢很慢的说道：“从小到大，你都很照顾我。我有不会的功课，你帮我补习。有什么不开心或者开心的，你都愿意听我诉说，跟我分享。爸爸妈妈只有我一个女儿，但是我一点也不像独生女，我始终觉得自己有个好哥哥，一个什么时候都像亲哥哥一样的好哥哥。”
马一舟在电话那头似乎猜到了什么，他沉默着。
“我和同学说过我们俩的事儿，她们有时候拿我打趣，就说再过半年你结束学业，我就不会做你的妹妹，而是要做女朋友了。”
“真的，我一直在想，你这么优秀，无论哪个女孩能够成为你的女朋友，她都应该很幸福很开心的。如果我是你的女朋友，你或者比现在对我更好。但是……”
马一舟轻轻咳嗽一声：“但是……什么？”
“但是我觉得，你应该拥有更好的女朋友，而不是我这样调皮捣乱，成天没心没肺瞎乐呵的傻丫头。”
“不啊，在我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段晓岚轻声说道：“我想，如果我们是男女朋友，甚至将来结婚，在一起一辈子。难免会有摩擦，会争执，会有什么彼此不满的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样，我不想改变我们这么好的兄妹亲情。我很自私，我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哥哥，是我的亲哥哥。我只希望你一辈子都是我的哥哥，好吗？”
马一舟沉默了很久很久，很艰涩很沙哑的吐出几个字：“我想，我明白了！”
“对不起。”
马一舟缓缓说道：“你没有做错什么，不要说对不起。我很喜欢你，希望你每天都开开心心。如果和我在一起，让你有这么大的压力和负担，那应该是我的错。”
“嗯……？”
两人不再说话，沉默许久，不知是谁，说了句再见，挂掉了电话。
段晓岚胡乱拨弄着手机，不知道点开了哪个微信群，里边的表情上是那行熟得已经不能再熟的话——
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那漫天光彩，肆虐横飞的铁马、一往无前的男子、被玻璃削开的血槽、被铁条刺出的狂勇……
段晓岚秀丽的脸庞渐渐露出微笑，抱着手机，靠着枕头，不知不觉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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