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微笑道:“商人逐利无可厚非,若我和他们身份一样,仅仅是经商逐利,固然可以一切为了银子着想;但我之所以开发白纸坊房产,难道仅仅是为了银子么?”
戴素儿轻声道:“夫君说过,这件事的目的是要让朝廷得利。”
宋楠点头道:“是的,个人可以得利,但若朝廷不能得利,岂非成了损公肥私么?那也不会长久。我固然不是标榜自己是个圣贤,但国若孱弱,家何以为?大明朝强盛了,我们手头的银子才是银子。当年的宋朝不可谓不富裕,民间富商巨贾多不胜数,朝中官员也都肥的流油,但国家却是孱弱无比,待到蒙元铁蹄攻入,不免沦为异族铁蹄下的禁脔,到那时家财万贯又如何?还不是连命都保不住?”
众人点头表示赞同。
宋楠笑道:“这个道理其实浅显的很,说出来大家也都懂,可真要做起来便有些难了,这便是为何有人为了私利不顾一切的原因;这些商家的行为其实也无可厚非,他们不需要考虑这么多,但我们这些人则不得不考虑这些了;无他,在其位谋其政,我是大明朝官员,则必须将朝廷利益放在第一位。”
朱凤桐点头道:“明白了,但商人们若囤积房产炒作高价,对朝廷是否有害?”
宋楠笑道:“当然有害,京城房价炒的越高,少数人固然得利,但大多数人却是要遭殃的。譬如将来阿虎要成家立业,娶媳妇买宅子,若在以前,几百两便可买个像样的宅院,但以后恐怕没个几千两也不成了。”
小郡主笑道:“阿虎有什么好担心的,将来一切的费用咱们给他包了便是,媳妇儿我们也给他物色。”
童阿虎扭捏道:“说这个作甚?”
众女看他尴尬的样子都捂嘴发笑,宋楠也笑道:“阿虎自然不必担心,我还能亏待了他?我是拿他举个例子,京城中很多像阿虎一样的后生都要置房成亲,他们可承担不起。朝廷的政策颁布之后,房产涨价那是肯定的,但若涨到无人可及的高度,那便是个大问题了,反倒会让大明朝产生动荡。房产收税固然短期内对朝廷有利,但为了这税收将白菜卖出灵芝价来,那就是一场灾难了。”
朱凤桐紧锁秀眉道:“确实是这个理,这件事可是我们为始作俑者,若真到了那一天,我们还不被百姓们骂死。”
宋楠摆手道:“要骂也是骂我,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再说了,我会让这一天到来么?”
朱凤桐道:“你有办法解决?或者后面开发的商铺房舍一户只许买一套?限制他们的囤积?”
宋楠笑道:“那有什么用,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要限制这些行为不是限购就能解决的,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便是朝廷颁布条例限价。这些事情我会让张永以房产司的名义下文,虽然粗暴了些,但只能这么干。譬如我白纸坊铺面,限价一万或者一万两千两银子转手,这样一来经过一手转卖之后,便再炒作的价值,后面便只能老老实实的用来做生意。将来百姓富裕了,价格可以再上浮一些,总之不能让房价不封顶的疯涨,一切都需要朝廷来调控住。”
“好办法,吓了我们一跳,不然我们宋家倒成了罪人一般。夫君定是早就想好了吧。”戴素儿笑道。
“那是自然,否则我岂不成了搞乱大明朝的罪人;但这件事起码在一年以后才能做,否则会影响购买的积极性,毕竟懂得囤积的人还很少,他们既然有这个眼光,又能帮快速打开局面,何妨让他们赚上一笔;如果他们不贪心的话倒是还能赚一笔,若是他们贪心不足,等着价格暴涨,那只能自食其果了。”
朱凤桐微笑道:“原来如此,想来很多人都愿意提前将房子攥在手里,那么我有必要跟那些没买到铺子和宅子的东家们谈一谈预付款的事情了。”
宋楠笑道:“当然,此事不会太难;我给你两个建议,一是预付款不得少于一半,要让他们明白,有大把的人排队等着,谁的预付款先到位,谁便能签订协议。二是价格的调整,商铺一律涨一千两,宅子涨五百两,既然注定要涨,我们也不能看着别人吃肉不去咬一口,咱们累死累活图个啥?”
众人咂嘴不语,商铺八千两,宅子四千两的价格已经是天价了,对比大明朝年收入平均不足五十两的现状,赚头已经十足了,宋楠居然还要涨价,真是心狠的不行。
宋楠心里清楚的很,本来开发的这些商铺和宅院的目的便是面对的大明朝有钱人,普通百姓是绝对买不起的;掏出富人口袋中的银子就是目的,由此产生的房产交易税和未来商铺产生的税收还可让朝廷对民生有所改善,这也算是变相的劫富济贫了。至于房地产经济带来的种种负面作用,宋楠此刻也无暇去多想,毕竟这里不是后世,后世的方法也未必管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实在要是糜烂到一定的地步,便一刀切全面禁止便是,这年头可没什么人权民主,朝廷说怎样那就是怎样,就这一点来说,管理上的难度反而简单了许多。
从二月中旬开始,白纸坊荒地迁坟的事情便全面铺开了,得知消息的百姓们果然群情激奋,平日不来拜祭任祖坟荒草长满倒也罢了,一旦有人要打自家祖坟的主意,那却是如丧考妣一般的激动,他们自发组织起来护着坟头,不许宋府的人强行迁坟。
宋府不愿激起民愤,所以采取的都是安抚劝说的办法,但收效甚微;后来宋楠灵机一动,让童阿虎请了北京城中十几名著名的风水道士出面,在白纸坊中的几处荒坟之地开坛作法,黄纸纷飞,道符飘飘,一番鬼鬼祟祟之后,所有的道士都开始胡言乱语怪话连篇起来。
守着祖坟的百姓们惊愕不已,不久后道士们的白眼珠子翻了下来,挂在树枝上的白布被道士们喷洒了清水之后无一例外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迁’字;道士们解释说,这是埋在此处的亡魂们带了话上来,这里的坟地必须迁走,因为葬在这里的死人都在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因为地处京城之地,受天子之威笼罩,阳气过甚,魂魄难安,并说正因如此,才无法保佑子孙发达,因为自身都难以安宁,如何佐佑子孙?
众百姓们环视自身,确实一个个都是穷的叮当响,子孙没一个能发达的。道士们又在城外宋府选择的墓园转了一圈,一致认为那里是风水宝地,旺子旺孙;百姓们将信将疑,但有几名百姓不愿在这里守着坟头浪费时间,于是答应宋府的条件开始迁坟,宋家提供了人手和全新的埋骨陶罐给他们,并请了吹鼓手放着鞭炮隆重的将几家祖坟的骸骨送往城外风水宝地的墓穴安葬。
数日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在护坟的百姓中传来,第一个迁坟出去的宣南坊赵福生家里喜事迎门,赵家的大儿子被锦衣卫衙门相中进了锦衣卫中当了缇骑,每月三两月例,吃喝全包,据说上司很是赏识他。接着其他几名已经迁坟的人家也爆出喜事来,李家的商铺生意一下子兴隆了起来,王家小儿子的瘸腿忽然被一个游方郎中治愈了,刘家的小儿子被官学看中,免费进官学读书云云,总之全是振奋人心的好事。
这下子百姓们相信了道士们几天前的话,果然是风水宝地,立竿见影,于是乎轰轰烈烈的大迁坟行动便开始了,宋府一律以礼仪相待,请来和尚道士们做法场,鞭炮锣鼓陪着风风光光的出城安葬去,数日之内,几千座荒坟迁的差不多了,最后只留下数十座坟主家人不愿迁走。
这些人居然在坟边搭了帐篷,吃喝拉撒就在那里,一副死不退让的架势,并扬言宋府若是敢动强,便告上衙门说宋府仗势欺人挖人祖坟云云,气的童阿虎等人大骂不已,却无法真的用强。
所幸的是,这些坟头相对集中,宋府伐林平地建造临时棚屋安置百姓的计划尚可进行,倒也没有怎么耽误工期,但这几十座坟若是不迁走,将会大大影响接下来的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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