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白桥处的喧嚣,宋楠和李大牛迅速往落脚的客栈赶回;早点离开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怕那什么周公子在旁窥伺寻衅,而是宋楠不愿暴露自己的身份。[
另外,今晚所有的事情都有些奇怪,听到的消息和看到的人都让宋楠心中觉得隐隐的不安。他自然不会去和那位疑似穿越客方青山去核对身份,也不会去瞅一瞅那座停泊在最好位置的豪华大船的船仓中是什么人,刚来南京城的第一夜,已经有很多事情值得消化了。
上了岸之后,客栈门前空无一人,两盏风灯在门廊上摇来晃去,显得极为冷清。
“哥儿,我建议咱们今晚还是去衙门里住着,免得节外生枝。”李大牛也意识到今晚的事情不太寻常,低声耳语道。
宋楠缓缓点头,虽然说不出道理来,但现在心里总觉得怪怪的,自己来南京是要宰了谷大用,问清楚公主贴身的女官有没有泄露出关于龙袍的事情来,还是赶紧了结了这件事为好,自己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可别节外生枝。
两人从岸边柳树下的阴影里现身出来,进了客栈到了后院客房,宋楠无意惊动店小二,自己拿了火石火镰打了火,点起了蜡烛。火光亮起的那一瞬间,宋楠吓得差点叫出了声。
只见房中椅子上,坐着四名黑衣大汉,火光亮起的一刹那,他们也都站起身来,宋楠寒毛倒竖,身上后跃,手掌一翻,腰间匕首已经握在手上。隔壁的李大牛听见动静,迅速窜了过来,手中也已经握着一柄匕首。
“大人莫慌,卑职王子通参见指挥使大人。”房中四名汉子忽然跪地行礼。
宋楠惊魂普定,皱眉道:“王子通?南京锦衣卫总衙指挥使?”
“正是卑职,得知大人亲自来南京,卑职没能迎接,还望大人恕罪。”王子通身材高大,相貌威武,年约四十许人,孔武有力,目光炯炯。
“你们这些人,就是这么迎接人的?这不要把人吓出毛病来么?”李大牛呵斥道。
王子通拱手道:“李千户说的是,不过我等也是没办法,大人进城后没去衙门,好在兄弟们查到了大人落脚之处,我只好亲自带了人来。估摸着大人乔装打扮而来,定是不想暴露身份,来此之后不敢声张,只得在客房里候着了。”
宋楠吁了口气,心中松了口气,于是命李大牛关上房门,摆手让王子通他们起身落座,王子通躬身将身边的三名南京城的锦衣卫千户引见给宋楠。南京锦衣卫设立一处留守总衙,设留守总衙指挥使之职,级别相当于锦衣卫都指挥使司指挥佥事之职,下属南京城三大千户所衙门。这房中的四人便是南京城锦衣卫部门的四名主官了,
“王勇和郑达呢?他们怎么没来?”落座后宋楠问道。
“王佥事郑副镇抚带人去寻大人了,听说大人去了白桥观看花魁大赛,王佥事命卑职在这里候着,他自己带着几名兄弟去白桥寻大人去了。”
宋楠哦了一声,心知白桥左近人山人海,自己又躲在云霄阁的花船之上,王勇和郑达想找到自己怕是不容易了。
“指挥使大人,卑职恳请大人移步衙门居住,住在这里可不太安生,这也是王佥事的意思;请大人随卑职等离开这里。”王子通抱拳道。
宋楠笑道:“我也正有此意,便是你们不来,我也打算收拾东西去衙门住。你命人去通知王勇,咱们衙门里见。另外,我有些疑问想要问问清楚,咱们衙门里叙话吧。”
王子通喜道:“那就好了,咱们这便动身,总衙在东边的万柳街十字口,抬脚便到。程千户,你去万福楼点一桌酒席送到衙门里去,咱们给指挥使大人接风洗尘。”
那程千户道:“这个点,万福楼怕是打烊了。”
王子通皱眉道:“打烊便不能开炉么?有生意他们还不做?快去快去。”程千户忙转身去办,宋楠本想叫他们不用麻烦,但想想也自作罢,上级莅临,下属接风也是常事,若不让他们忙活一番,倒让他们心中不安。想想万福楼伙计东家被逼着起床准备酒席的情形,宋楠也忍住没计较,这些都是小节,自己虽然对锦衣卫衙门约束甚严,但其实也不必矫枉过正,扰民之事那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杜绝的。
李大牛替宋楠收拾了衣物,叫了大堂值夜的小二来结算了房钱,多给了些赏钱,拉着马儿出了客栈,沿着秦淮河北岸大街往东走,不多时,前面人声鼎沸,一群群的百姓如看戏赶场散集归来一般,兴高采烈的议论着迎面而来。
几人闪在河边的柳树下,待一**的百姓人流过去,耳中听着百姓们关于今晚花魁大赛的种种议论。
“今儿晚上可真是精彩啊,最后金家大少硬是打赏了三万五千两白银,将红袖招的郭美美给送进了前十,可真是下本钱呢。其实叫我说,这郭美美除了一双眼睛够骚,才艺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跟其他的几名花魁比起来,差的太远。也不知是那金大少是怎么想的。”
“有钱人的世界是你能懂得么?金大少就好那一口儿,人家是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你却来替他担心。我最喜欢的是秋月楼的顾怜怜,只要她在,必是花魁,其他人都是配角。”
“那可未必,云霄阁的沈如烟突然发力,居于第二,恐怕这花魁之争的胜负犹未可知呢。我倒是欣赏沈如烟些,今晚那一首漫步人生路唱的我魂儿都飞了,差点哭出声来;哎,才情高旷,出污泥不染,心志甚坚啊。这样的女子要是能娶回家来,折寿二十年又如何?”
“快别说了,酸的我都掉牙了。你老弟还是不懂啊,这花魁比赛比的可不完全是才艺和本事,二者伯仲不相上下的情形之下,比的是后台的强硬。秦淮十大名楼中的五座已经易手,后台东家你道是谁么?云霄阁是斗不过秋月楼的,沈如烟也绝不会是顾怜怜的对手,等着瞧吧。”
“那可未必,即便有江西的那位王爷当后台,这评选的事情靠的还是公正,大伙儿看在眼里,这么多双眼睛里揉的了沙子?再说唐寅文征明这些请来的评判也都不像是违心之人,想拿后台压人,恐怕难了。”
“得了得了,你我兄弟在这里穷抬杠也没用,拭目以待吧,今晚看的尽心,咱们寻家酒馆谋一醉如何?”
“走着……正有此意。”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散场的人群一群群的走过,宋楠停在耳中,大致知道了今晚的结果,顾怜怜看来稳居第一,沈云烟的次席也没被撼动,后面的打赏拉票的环节看来有些火爆,那个叫金大少的凯子打赏了三万五千两,那就是凭空加了七票给那位郭美美,让这位郭美美进入了十强之列。
其实,今晚宋楠也不知为何要去助沈云烟一臂之力,之前的见义勇为智惩恶少那自不必说,见了周公子那般不要脸不要皮的人宋楠能出手自会出手,而后来所做的一切则没什么必要了。
宋楠可以对天发誓,绝非贪图沈云烟的美色,沈云烟虽美,但和宋府中的诸位妻妾相比,那还差了一截,或许是想和那位方青山较较劲,或许是听了秋月楼水月楼等名楼都有强硬后台,逼得云霄阁等无存身之地,起了扶弱之心,总之宋楠也不明白自己今晚所做的一切意义何在。
三更时分,万柳街南京锦衣卫总衙后堂中,一桌热腾腾的酒菜摆在了桌面上,宋楠王勇郑达王子通李大牛团团围坐,王子通抱着一个酒坛子,给每人的大碗里倒上了褐色的一大碗酒。
“这是花雕酒,南京城中现在流行喝这个,据说可以健身暖胃滋阴壮阳,大人说怕喝烈酒误事,卑职便拿了这个酒出来。”
“甚好。”宋楠微笑端起碗来,凑到鼻子底下一闻,确实有些药气;笑道:“这酒很好,来,咱们干了这碗再说正事。”
众人举杯饮尽,抹嘴擦唇之后,静待宋楠发话。
宋楠嚼碎一只鸭脚咽下,对王勇道:“你的事儿办的如何了?我这次来便是要亲自动手的,可安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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