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替方大同斟了杯酒双手奉上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抱怨何用?你话都说出去了,也跟王旦摊牌了,难不成现在跑去解释不成?”
方大同气的脸色通红,怒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原我以为只是鞑子的反间计,没想到是你和江彬设的局,你们两个简直是不要脑袋了。”
宋楠微笑道:“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咱们三个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这件事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你也抽身不去,一切照计划进行,保你赚的盆满钵满,你的那些债务顷刻便可勾销,我所要的不过是能借江千户之力在军中混个官职,江千户得利最大,他可以逃过一劫,一举三得各取所需。”
方大同怒道:“**毛!说的轻巧,王旦必会暗中调查,这事既是假的,便不免露出破绽。”
宋楠冷笑道:“假的便如何?若你是王旦你告诉我该如何破解?之所以请你出面,便是因为你锦衣卫的身份特殊,无事也能搅得风起云涌,更何况是有证据和证人。”
方大同默然半晌,颓然叹息一声道:“罢了,已经到了这一步了,老子也不说怂话了,王旦下午要去黑山堡找江千户,我怀疑他一定会带大批兵马前去抢夺鞑子俘虏,事情若是你们设计陷害,俘虏一旦被他得到,岂不是三言两语便供出你们了?”
宋楠摆手道:“不用担心,俘虏必不在黑山堡了,证据证人不到手,王旦不敢妄动;很快他便要彻底妥协,现在要做的是逼紧他,他拿不到证人和证据,必会跟江千户谈条件,这件事越来越好玩了。”
方大同怒翻白眼,生死攸关之事居然被形容为好玩,眼前这小子外表文静,内心却跟个疯子一样,实在是教人无语。
“下一步该怎么办?”方大同道。
宋楠想了想道:“你适才说王旦派人跟踪你,这说明他还不甘心妥协,你大可利用此点大作声势,譬如你即刻做出派人出城去京城或者去大同府锦衣卫衙门报信的姿态,让他觉得你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替他拖延,给他以压力,逼迫他尽快做出决定。”
方大同点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做戏给他看,然后呢?”
宋楠道:“然后要做的便是等待了,逼是要逼的,但不能逼得太紧,狗急了也会跳墙,不能让王旦绝望。”
方大同骂道:“他娘的,你说话怎地这么难懂,又要逼,又要不逼的太狠,老子哪里知道什么叫正好?”
宋楠收起笑容道:“这个度都掌握不好你干什么吃的?亏你还是蔚州锦衣卫衙门的头儿。”
方大同勃然而怒,恨不得抽出绣春刀当头给这小子一刀,再一想如今不是发脾气的时候,自己已经上了贼船,脱身不能了,唯有齐心协力熬过此事。
“你我在此时不宜多谈,方百户回去安排吧,不出意外的话,今晚王旦会和江千户长谈,明日上午事情当有定论,我只能说做好自己的本分,其他的等待天意裁决,明日若不是你我三人的幸运日便是我们的受难日,建议方百户今晚喝点酒,这样能睡的香甜些。”宋楠淡淡举杯,下了逐客令。
方大同满心懊恼,起身快步出门,肚里将宋楠和江彬的祖宗八代都骂了遍,堂堂锦衣卫百户被当猴儿耍,还竟然毫无反抗之力。
宋楠稍坐片刻也起身离开,他要回家去陪陪母亲,也许到了明日便再没有自由身了,母亲从昨夜到现在都表现出一种沉默的担心,自己虽不能跟她说明,起码在言语上可以安慰安慰她。
宋楠走后,叶芳姑和陆青璃两姐妹走下楼来,陆青璃倒是没什么异样,叶芳姑却面色更加的肃然,凭她的耳力,宋楠和方大同两人在楼下的交谈大部分落入耳中,叶芳姑对宋楠的好感尽数散尽,倒不是因为谈话的内容和阴谋诡计,在叶芳姑看来这是一场狗咬狗的游戏,谁胜出谁落败她才不在乎,她痛恨的是宋楠跟锦衣卫这帮饿狼搅合到了一起,三年前父亲和未婚夫被锦衣卫陷害致死的情景涌上心头来,让她咬碎银牙。
“青璃,你听好了,今后这姓宋的再来喝酒,绝不容许他进门。”芳姑双手紧握,骨节捏的发白。
“可是表姐……”
“没有可是,咱们在蔚州呆的时间够长了,那人的行踪也摸得差不多了,寻机下手之后我便带你远走高飞,这小店本无开下去的必要,也无需对这些狗东西们客气了。”
“好吧!妹妹听你的便是,话说这宋公子长得跟徐公子真的很像,表姐你难道不觉得么?”
“住口,再别提起这个人,否则罚你每日练功五个时辰,不好好习武,将来受人欺负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陆青璃吐吐舌头,伸手抱住芳姑的臂膀道:“不是有表姐你么?你会保护我的,表姐莫要不开心了,报了仇之后咱们便四处游山玩水去,岂不快活?”
叶芳姑轻叹一声,伸手在陆青璃的青丝上抚摸,柔声道:“表姐也不能陪你一生一世,将来你嫁了人,表姐还能陪着你么?这世道有好人么?”
陆青璃跺脚道:“羞死了,表姐不要说这些,妹子一辈子不嫁人,陪着姐姐便是了。”
叶芳姑再叹一声,眼望院门外萧索的小院,沉默不语。
……
蔚州卫亲卫偏将陈肃急匆匆的赶往蔚州卫衙门后堂,姐夫王旦急派人前来要自己去见他,陈肃还以为自己干了什么错事,一路上想了半天,除了前几日偷偷的玩了姐夫私养的小妾红玉之外,这几日自也没什么大漏子,难道是和红玉的奸情暴露了不成?
但陈肃很快便否定了这一点,红玉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在床第之间的表现也让她很满意,两人正是要死要活的热乎阶段,红玉不大可能会说出去;每回偷欢自己都做的隐秘之极,也绝不可能被人发现,看来是另外有事。
来叫自己的亲卫说姐夫在后衙砸东西打人,一向喜怒不显的姐夫怎会如此失态?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儿让姐夫抓狂了;等进了后衙花厅,听了王旦暴怒的叙述之后,陈肃傻眼了,居然有人敢把主意打到了自己的头上,而且还是一桩杀头抄家的罪状,难怪姐夫会如此的暴怒。
“这是栽赃陷害啊,姐夫,你是知道的,黑山堡遇袭那几日我不是奉你的命令回京城购置田产了么?怎么可能跑去给鞑子送信?再说了,你是我姐夫啊,我在渭州要什么有什么,怎会犯贱跟鞑子来往?姐夫,你可不要相信啊。”陈肃带着哭腔叫道。
“慌什么。”王旦喝道:“很明显是栽赃陷害,栽赃给你,目的便是针对我,我还不了解你么?你见了鞑子腿都发软,又怎有胆子去跟鞑子交往。”
陈肃感激涕零,抹着汗道:“还是姐夫懂我,多谢姐夫还我清白。”
王旦踱步道:“我是怕愤怒蒙蔽了心智,判断上出了差错,所以叫你来分析此事是何人暗中所为,你说说看。”
陈肃愁眉苦脸的想了半天,忽然叫道:“定是他,江彬这个贼子,当初因军户田产之事他便告过你的黑状,这回一定是他;一定没错,您想想,恰逢兵部考选巡抚到来,他选择这个时机发难便是怕你在这次考选中追究他黑山堡被袭之事,这贼子处心积虑阴险的很,不是他的话我把脑袋割下来当尿壶。”
王旦仰头道:“这么说你也怀疑他了?这倒和我的判断相同。”
陈肃怒道:“奶奶的,还等什么?我立刻带人拿了那贼子来拷问,必教他承认阴谋。”
王旦缓缓摇头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此事蔚州锦衣卫衙门已经知晓,这是最棘手之事,锦衣卫一旦插手,麻烦就大了;加之人家表面上证据确凿,有鞑子俘虏为证,可不是拿了江彬便完事的,江彬既敢如此干,必是报了必死之心,拷问不出口供,事情便无法收拾了。”陈肃傻眼道:“那怎么办?要不要将黄通大人叫来一起商议?他好像点子蛮多的。”
王旦斥道:“蠢材,你嫌知道的人少么?黄通是个好东西么?他巴不得我出事好补了指挥使的缺,不出事一团和气恭敬有加,一旦有事便能看出真实嘴脸了;此事目前只有江彬和锦衣卫方大同知晓,再不能扩散出去了。”
陈肃低声道:“要不这样,您不是说江彬将俘虏藏在黑山堡么?我立刻带人马前去将俘虏抢来,不管是鞑子俘虏随口攀诬也好,还是江彬暗中指使也好,俘虏到手之后大刑之下必会招供,到时候岂不水落石出么。”
王旦缓缓点头道:“也罢,即刻集合亲卫营兵马,奔袭黑山堡,事不宜迟,迟恐生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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