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本飞快地掀起地砖,果然发现暗格中除了一串钥匙外,空空如也,他用来记日记的那本黑皮笔记本已不翼而飞,连那串钥匙的位置都移动过。
果然有小偷!
虽然一本日记不算什么,但里面记载了他的许多想法,也有一些赫达家和安全署的事在里面,是不能随便外传的!
他立刻冲出门大喊管家,后者急急跑过来,连沾了水挽起的袖子都来不及放下,便问:“您有什么吩咐?”
“我不在家时,有谁进过我的房间?!”
“……除了我就没别人了,您和海伦夫人,还有小少爷的房间,一向是我亲自打扫的。”管家不安地看看他身后的房门,“出什么事了?”
“我丢了一件重要的东西。”艾尔本忽然想起刚才丝黛拉公主说过的话,“公……咳,刚才那位来作客的小姐,是不是进来过?”
“不……没有。”管家有些糊涂,“她只是留在门边看过房间里的情形,并没有进去。您丢了什么?我来帮您找吧?”
艾尔本继续追问:“那她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行动?你是否曾经将她独自留下来过?”
“绝对没有!”管家见他神情严肃,也谨慎起来,“她一直没离开过我的视线,直到您回来为止。当时之所以到您的房间,是因为她对餐厅里的用具不太满意,问我家里是否有更好的烛台和杯盘,我告诉她最好的瓷杯在夫人的房间里,小少爷那里也有一套漂亮的黄金茶具,而烛台则在您这里。她请我打开房间,把东西拿出来。我想到她是二殿下派人送来的,又与您……咳,就让她在门边看了,不过我没打开小少爷的房间,也没有让她进任何一个房门!”
这么说来,难道她真的是无辜的?
艾尔本眉头紧锁,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那她的侍女呢?你不是说过那侍女站在楼梯边等候吗?”那里离他的房间只有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管家回想当时的情形:“的确……我一直帮助丝黛拉小姐准备您的宵夜,没留意那个侍女的情形,小姐说她是出去看您是否回来了,可我并没有看到她站在前门……”他越想越不安,“她是不是有问题?少爷,她们是贼吗?”
艾尔本没回答,他走到母亲和弟弟的房间前,仔细检查着房门。两个房间都锁得好好的,没有被人入侵的迹象。为了确保准确,他用钥匙打开门,找来一盏明亮的油灯,照亮了门口处一米见方的部分,见地上薄薄的灰尘上没有任何印记,才放下心来。
他退出房间,转身对管家道:“这件事不要传出去,对任何人都别说!你回去干自己的工作吧,以后不要再随意放人上楼来了。”
“……是……”管家惴惴不安地看着他回了自己房间关上门,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暗暗告诉自己,下回再也不要自作主张了。
艾尔本重重地坐在床边,心里已经猜到了真相,看来是丝黛拉公主主仆二人合力偷走了他的日记本。可这是为什么呢?一本日记而已,虽然里面有不少秘辛,可在仔细翻看之前,又有谁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东西?丝黛拉公主为什么要冒险将它偷走?
他无间中瞥见床头旁边的矮柜,发现那上头的两个抽屉都紧紧合上了,又警惕起来。那矮柜已经是几十年的旧家具了,滑轨处有些不顺,平时他从不会合紧,免得打开时不方便。
他立刻走过去将抽屉使劲儿拉开,检查里面摆放的物品,尽管看起来跟早上没什么变化,但他还是很快发现了曾经被人翻动的痕迹。
虽然在安全署做的是情报科的文职工作,但署员们应该接受的基础培训,他从来都没有缺席过。那个侍女大概是个生手,做的事根本瞒不过他。
艾尔本心中气恼,立刻将房间里所有的柜子抽屉都检查过一遍,发现大多数都曾被翻动过。显然,那个侍女是在寻找什么东西,最后才发现了地板上的暗格。
这个猜测令艾尔本又惊又怒,这个房间是每一代赫达家家主的房间,他是回到伊东后才搬进来的,房间的摆设并没有变化,只是换上了他的私人物品,也就是说,那些极贵重的家传宝物都还留着,居然被人这么轻易地摸了进来,如果失窃的话……
他眉心忽然一跳,冲到门边锁好,才跑回床头处,将那黄铜纱帐钩轻轻往上扳,再往下一拉,实木床头处便悄无声息地露出了一个两尺见方的大洞。洞里空间很大,有大大小小十来个箱子,还有一些图纸、文件和笔记本。这些都是赫达家最宝贵的收藏。
这本是只有家主才知道的秘密,当初他最后一次前去巴拉士格探望父亲和兄长时,父亲将家主之位传给了他,同时也告诉了他这个秘密。只是因为房子一直处于封锁中,他没能回来查看,直到重回伊东,被赐还这座大宅,他才打开了这个小密室。当时他只是匆匆扫了一眼,便把它丢开了。这是赫达家过去的荣耀,他曾发誓,要等自己成功振兴家族之后,才让这些东西重见天日。
艾尔本一点一点地检查小密室里的物件。有镶嵌了硕大红宝石与无数钻石的公爵权杖、公爵胸章,几套价值连城的古董首饰,两三个有储物效用的炼金制品,三瓶用水晶瓶盛装的药水,两份不为外界所知的大庄园地契,伊东城内和领地上几座宅子的平面图,一张埋藏了巨额财物的山洞的地图,还有赫达家十来条暗线上的人员名单。
东西都没少,他松了一口气之余,最后将目光移到一个半旧的黑皮笔记本上,那封面上用金色墨水写着他父亲的名字,应该是父亲的家主手记。
翻开手记,看到里面熟悉的字体,艾尔本忍不住鼻子一酸,只能勉强忍住泪意。他正想将手记放回原处,却感到有什么东西从手记中掉落下来,忙拣起一看,原来是张便签,上面写着:“我不知道这个决定会把家族带向荣耀还是覆灭,如果我失败了,我的后代看到这本手记时,一定要认真吸取教训,不要选择我走过的路。”
艾尔本有些吃惊,他没听父亲提过这件事,忙翻看起日记,想知道里面说了些什么。
这一看,他却是越看越心惊。
这本手记是从十二三年前开始记起的,刚开始,只是些日常琐事,渐渐地,就提到国王对旧贵族的打压,以及后者的不满。接着,便是与诺嘉马里奥亲王之间的交易。他的父亲曾经向马里奥亲王提供了许多伊斯特内部的情报,包括军队的士兵装备、军官情况以及武器铸造等等,还从中牵线,拉拢了许多旧贵族参与其中。
他父亲在手记后将这些人和家族一一记下,又写道:“事情干得越多,心里的恐惧就越深,但我已经回不了头,只能继续往前走。如果我稍一迟疑,马上就会被打垮了。然而,面对这些人,我心中无法相信他们,如果将来我暴露了,他们即使袖手旁观,我也会保守秘密,但如果他们选择了灭口,那么,我的后代可以从这份名单中,知道仇人的真实身份。不要盲目报复,也不要轻易原谅,只要抓到他们的把柄,就狠狠打击他们吧,不要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
艾尔本心中狂跳,那份名单上的人名,有他母亲的娘家亲眷,有他祖母和外祖母娘家的亲眷,还有他儿时玩伴的父母亲人,还有一些,正是现在闹翻了的大王子和二王子的支持者,如果不是亲眼看到这份名单,他绝不会相信,那些视对方如仇敌的人,居然曾经是同谋!
这份名单上的人和家族,虽然有一些已经在过去几年内败落了,但绝大多数还在,有一些人甚至还占据着实权高位。不说不知道,这些表面上忠于国王的家伙,居然曾经跟诺嘉人——更准确地说,是受到魔域诱惑的诺嘉人——有过叛国的交易!
幸好他及时发现了,不然,等那些人联合起来,伊斯特岂不是成了魔域的掌中物?!
不行!他必须立刻将手记交给署长和麦洛里!
艾尔本猛地起身向房门冲去,但手一握上门把,就停了下来。
如果真的把手记交出去,就意味着他父亲的罪行将再一次暴露出来,甚至由于手记里有许多对国王的不满,情况或许比以前更糟糕。到时候,他能保住国王和安全署对自己的信任吗?他们赫达家还能翻身吗?
而且,名单中涉及的人有那么多,一旦泄露出去,整个伊东,不,整个伊斯特,都会掀起一场滔天风暴!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死去,多少家族会象他们赫达家一样败落四散,曾经的荣耀转眼就成了泡影……
艾尔本咬咬牙,握住门把的手,始终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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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黛拉坐在马车里,借助昏暗的油灯光,翻看着手中的黑皮笔记本,发出一声冷笑。
侍女连忙问:“怎么样?我没弄错吧?他们说了是黑色封面的日记本。”
“没有弄错,这个的确是赫达家的家主手记。”丝黛拉展开手记扉页给她看上面的字迹,“不过好象新了点。”
“只要是家主手记就好。”侍女松了口气,“那个房间里的东西真多,时间太紧了,我没法仔细搜查清楚,还好我机灵,不然就被那个管家发现了。”
“你做得很好。这下那些人没话说了吧?哼,真麻烦,这本来就不是我们的工作!”丝黛拉冷哼一声,又有些好笑地指着手记的某一页对侍女说,“你来看这里,‘当年救我的不是个少年吗?为什么他的戒指会出现在一个少女身上’?真可笑,这种事有什么好疑惑的?还有这里,‘署里派了密探去韶南,监视韶南人的动向,可我们和韶南不是盟友吗?为什么要对盟友做这种事?’真是太天真了!那个艾尔本看上起冷冰冰的骄傲得不得了,实际上却笨得象孩子一样!”
“这种从小过惯好日子的家伙懂什么呀!我真不明白珀碧为什么要我们偷这种人的日记!”侍女撇撇嘴,望向窗外,“好象就是这附近了,珀碧曾经提过——”
马车在一间低矮的平房前停下来,华丽的车厢与高头大马,跟简陋的房屋形成了鲜明对比。即使已是深夜,仍有附近的居民从窗口探头出来好奇地张望。
丝黛拉见状皱了皱眉,催促道:“快去找人!把东西交了我们马上回去!再晚杰达堂兄会起疑的!”
侍女忙下了车,小跑到屋前敲门,过了半天都没人来开,只好扭了扭门把,钻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才出来道:“她好象去找我们了,怎么办?”
“真麻烦!”丝黛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快上车,我们立刻赶回去!”
马车重新驶上大路,接近诺嘉使馆时,丝黛拉吩咐车夫放慢车速,她与侍女两人留意大路两旁,看是否能找到某个娇媚女子的身影,不料没找多久,就有人骑马迎面跑了过来:“是公主殿下吗?公爵阁下已经等了您很久了,请快回去吧!”
丝黛拉暗叫倒霉,面上甜甜笑着应了,给了侍女一个眼色,便乖乖跟着来人回使馆了。进使馆大门时,她瞥见一抹紫色的衣角消失在门外的大树后,心下不由得叹息:居然就这样错过了!
杰达端坐在大厅正中,冷冷地盯着进门的堂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说一声?!”
丝黛拉笑着跳过来挽住他的手臂:“刚刚认识的一位小姐,性格真是太可爱了!我们在舞会上谈起了珠宝,她提到她家里收藏了一条名贵的绿宝石项链,是尼科迪默斯大帝时期的宫廷特制品!我迫不及待地要去看看,所以才没跟你说,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杰达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直盯得她心里发毛,过了一会儿,他才放缓了神色:“是吗?尼科迪默斯大帝时期的绿宝石首饰,那的确是珍贵非常,是哪位小姐家里的收藏?我明天去问问,看他们能否割爱吧?”
丝黛拉一脸惋惜:“我已经问过了,可那位小姐说,那是他们家祖传的宝物,不能卖,不论我怎么求都没用,我还差点被她父亲赶出来呢!下回我可不敢再去她家了。”
“那可真是太过分了。”杰达漫不经心地瞥了她腰间一眼,“那个是什么东西?”
丝黛拉一愣,低头看了,才发现是那本手记不小心滑落出披风上的口袋,忙伸手捂住。
“是什么?拿来给我看看。”杰达抬手朝本子抓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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