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明不以为然:“出嫁从夫,她还能翻天了不成?”
沈姨娘道:“这是道儿的一辈子,将来也是他过日子,得他点头才成,你可不能说什么就是什么。”
庄氏听沈姨娘说了江文明的意思,半天没做声,沈姨娘有些羞愧,解释道:“这也不是表弟的主意,是他师傅卫君子撺掇着……”
庄氏叹气,摆手道:“五娘,你什么也别说了,不管谁的主意,这都是沈家的报应,当初弟妹把你送去做妾,如今蔓姐儿也要去江家做妾了,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怨不着别人。”
沈姨娘吃惊:“您真要把蔓姐儿嫁过去做妾?”
庄氏摇头:“蔓姐儿是二房的孙女,还要看二房的意思。”
管氏听了却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吼道:“这定是沈五娘挑唆的!”
庄氏喝道:“你少冤枉好人,五娘为这事差点连江文明也得罪了,她来回奔走,两边说好话,是为了什么?宛如还在新婚呢,也为了这事不安宁,人家不计前嫌的帮你,你倒说这话。”
管氏哼道:“要不是林宛如抢了蔓姐儿的夫婿,蔓姐儿哪会变成这样。”
庄氏怒极反笑:“抢?凡事都讲个先来后到,和瑞文定亲的是宛如,要不是你不死心,非把蔓姐儿带过来,蔓姐儿能这样?你要是这么想,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我是不管了,省的到时候里外不是人。”
沈爱萧一直没说话,此时却道:“大嫂,她不会说话,您别和她一般计较,您也是看着蔓姐儿长大的,让她做妾我委实不忍心。即便是个平妻也好啊。”
庄氏道:“江文明这是憋着气呢,哪里肯答应,实在不成,我就把蔓姐儿带回苏州去,只要咱们遮掩的好,也没人知道。”
沈爱萧摇头:“蔓姐儿过不了自己那关,咱们再怎么安排都没用,这几天蔓姐儿不吃也不喝,除了掉眼泪就是发呆,若是咱们给她找了亲事。她还是这么着,那这日子还怎么过?”
庄氏想了半天,才道:“五娘虽然怜惜蔓姐儿。可如今江文明认准了叫蔓姐儿做妾,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有从江道那边下手,他也是知晓诗书礼仪的,只要他松了口。江文明还能驳了自己的儿子不成?所以这事求五娘没用,得求宛如帮忙,她和江道是表兄妹,同龄人也有话说,只要江道有良心,松了口。咱们再劝着,八成就成了。”
沈爱萧有些犹豫,宛如和五娘不一样。不管怎么样,五娘都在沈家生活了十几年,即便心里有恨,骨子里血脉是斩不断的,遇到事情还是会帮忙。
可宛如却是林家人。又和沈家十几年没来往,若没那一层血缘关系。只怕就是陌生人,对沈家,宛如也更加不在乎,更加不假辞色,如今求上门去,她能答应么?
管氏也是心知肚明,嘟囔道:“她哪有这么好心?”
一直坐在旁边默默垂泪的小管氏却道:“我去求她,只要蔓姐儿能好好地,我给她三跪九叩也甘心。”
她的声音有些嘶哑,自打出了这事,她就没睡过一天好觉,日夜揪心,心里更是悔恨,悔自己不该贪慕陈家的荣耀,跟陈家攀亲,更恨把蔓姐儿带到了京城,不仅和陈家的婚事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把蔓姐儿给害了。
庄氏欣慰的看着小管氏:“你也不用为难,宛如不是那等轻狂的孩子,到时候我陪着你去。”
因天气渐渐冷了下来,林宛如得空便把她和陈瑞文的箱笼清了一遍,赶上天气好,把厚衣裳都拿出来晒晒。
自打陈瑞文得了差事,整日早出晚归的,可林宛如也看的出来,他是很高兴有事情忙的,虽然是新婚,可林宛如也没有觉得受了冷落,有时候陪着沈氏说话,有时候则和陈家几个姐妹说笑,日子过得十分轻松惬意。
要不是沈氏差人过来说,她差点忘了还有沈蔓这么一档子事,一听说江文明提出要沈蔓做妾,林宛如也是吃了一惊,随即道:“舅舅哪里能想出这么刁钻的主意,定是卫君子的主意吧。”
沈氏叹气道:“可怜天下父母心,蔓姐儿的娘哭的跟什么似的,要过来求你帮着劝和,我想既然是亲戚,又是长辈,哪里能说求字,就给拦住了,这事你觉得有几分把握?”
林宛如犹豫起来,因为对沈家陌生,林宛如倒也谈不上多恨,对沈蔓的遭遇也挺同情的,可碍于两家的恩怨,如今叫她出面去劝江文明,不免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
沈氏见林宛如一犹豫,以为她不愿意,道:“我也知道你为难,江家那边你要喊一声舅舅,如今为了蔓姐儿去求情,不免让你难做人,可……”
林宛如忙道:“娘,我不是不愿意,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服舅舅,舅舅自幼跟着卫君子读书,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舅舅对卫君子言听计从,如今卫君子想叫沈家出丑,定然不会松口,舅舅自然也就不能反对,您想想,姨娘出面都劝不动,我去说也没有把握。”
沈氏道:“也不是叫你去说服你舅舅,你去探探江道的口风,毕竟是娶妻还是纳妾,这日子得江道自己过,他若是有了主意,你舅舅还能反对不成?”
林宛如仔细一琢磨,爽快的应下了,当天下午便去了四喜胡同。
这几日江道都被关在书房念书,神色郁郁,见林宛如过来,苦笑道:“你也是来劝我的?”
林宛如奇怪:“劝你做什么?”
江道沉默一会,道:“师祖和爹坚持要沈蔓进门做妾。”
林宛如道:“那表哥是个什么意思?”
江道的脸色更不好看起来:“我不知道,现在我还不敢相信,我那天喝多了,意识也不清醒了,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等到醒来后一看……我是个男人,发生了什么事一看就明白,我当时只以为是服侍的丫头,还犹豫着要不要上门说,又怕给你丢脸,谁知竟然是沈蔓。”
林宛如道:“事已至此,表哥也别自责了,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两全其美,管氏恶毒,害了姨娘,也害了舅公,舅舅恨她我也明白,可这却和沈蔓没什么关系,她本就是沈家的嫡长女,要挑什么好的亲事没有,如今沦落至此,也怪可怜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两家有仇,自在明面上争斗,如今拿一个女子的终身来作文章算怎么回事?表哥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难道连君子不欺暗室也不明白吗?”
江道看着也有些烦恼,道:“我何尝不明白,我想这件事原就是我的错,若没有两家的恩怨在里头,好好地姑娘被我毁了清白,该怎么赎罪我都甘愿,即便是娶进门为妻,我也没有二话,可偏偏那是管氏的孙女,难道让我娶了她,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么?可若是做妾,也太狠心了些,我的意思原是按下不提,沈家人脉广,等回了苏州,定能给沈蔓找门好亲事,谁知道……”
江道颓然,全然没有了前段日子的意气风发,林宛如瞧着也不忍心,道:“表哥,这事总得有个解决办法,不是你受点委屈,就是沈蔓受点委屈,如今沈蔓神情恍惚,整日的求死,若是表哥能救她一命,沈家必定感恩戴德,到时候化干戈为玉帛不好么?”
“你这个小丫头倒挺会蛊惑人心的。”
门被推开,卫君子神情威严的走了进来,江道有些紧张:“师祖。”
他扶着卫君子上座,站在一旁不说话。
林宛如冷冷看着卫君子,卫君子笑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净帮着外人,你与其来撺掇道儿,倒不如用你的好口才去说服沈家,早早的把女儿嫁过来,不然成了明日黄花,可就真的无人问津了。”
林宛如冷笑:“卫老先生怎么不陪着杨老太太,倒来偷听我们兄妹说话?”
卫君子看向了林宛如,有些疑惑,林宛如道:“这是我们自己家的家事,不劳老先生费心,您若是这么爱操心的话,那我只好禀告杨老太太,给您找点事情忙。”
卫君子脸色一变:“是你把堂姐请来的?”
林宛如道:“我哪里有这么大的本事,老先生,我在和表哥说话呢,您先请吧。”
卫君子看看林宛如,又看看面无表情的江道,气哼哼的走了。
林宛如也无心待下去,道:“这是表哥的终身大事,表哥应该自己拿个主意才是,如今舅舅为了报仇,为了争那一口气,毁了沈蔓的终身,可沈蔓进门为妾,你的终身不也被毁了么?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办,表哥还要自己想。”
林宛如告辞离开,刚上了马车,后头江道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表妹,我想通了,你这就陪我去沈家,我要求娶沈蔓为妻。”
林宛如讶异,江道却神色坚毅:“不管怎么样,我都要负起责任,总不能做个懦夫,叫表妹也瞧不起。”
林宛如道:“那舅舅那里……”
江道笑道:“你放心,有师祖在,爹也就是骂我一顿,不会动手的。”
林宛如点头,和江道上了马车,去沈家老宅,又叫人快些去沈家老宅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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