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一静,林宛如虽然不明白究竟,可看陈五奶奶难看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不禁暗暗叫苦,素日里陈三奶奶是极为和气的,怎么偏和陈五奶奶不对付?
陈五奶奶冷着脸把茶碗往桌子上一顿,道:“三嫂这是明知故问,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二奶奶忙站起来打圆场:“是因为我们瑞雪的婚事咱们才聚在一处的,一年好容易一次,要好生热闹热闹才成,说话也没意思,咱们打牌吧。”
又叫人抬了桌子来,八个奶奶,正好两桌,陈三奶奶却不死心的故意和陈五奶奶一桌,被沈氏拉过去轻声道:“这个时候看着二弟妹的面子也不要多说了,真闹起来大家也不好看。”
陈三奶奶很不甘心的样子,可到底没坚持,跟着沈氏和陈四奶奶,陈八奶奶凑成一桌,陈四奶奶拉着林宛如坐在旁边:“你帮我看牌。”
陈八奶奶笑道:“四嫂,你这不是为难宛如吗,难道要她帮着你赢她婆婆的钱?”
沈氏笑道:“我可不怕,宛如,你帮着你四婶看牌,今儿非要好好地赢她才成。”
陈四奶奶佯装不乐意道:“好啊,你们婆媳俩打算里应外合赢我的钱?我还偏不上当。”
大家笑起来,陈八奶奶拉着林宛如坐在她身边:“大嫂和四嫂都用不着帮忙,叫宛如帮着我才成。”
屋里热闹喧阗的气氛很快把刚才的尴尬压了下去,大家玩了半天的牌,这才各自回去歇下。
林宛如这一天也着实累了。回去后陈瑞文给她捏肩捶腿,林宛如道:“三婶和五婶究竟有什么恩怨今儿你都没看见,三婶句句带刺,五婶差点发脾气。”
此时内室只有夫妻二人。陈瑞文也没有避讳,低声把缘故说了一遍:“还是六叔成亲的时候,那时候六叔一家子还没搬离京城,亲事是在陈家以前的老宅子办的,那天三叔帮着去迎亲,喝醉了酒就睡在了六叔的书房。也不知怎么回事,五婶以为歇在书房的是五叔,就过去了,三叔喝醉了,也犯了混,抱着五婶不撒手,结果被三婶看个正着,虽是一场误会,可传出去到底难听,当时祖父就封了口。谁都不许外传,又把三叔打了一顿,可家里上下人都知道,议论纷纷的,三婶自然跟着丢了面子,就记恨五婶。说五婶无缘无故往大伯子房里闯,五婶其实也冤枉,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再加上五叔不争气,她那一房向来比其他几房要贫寒,三婶见着总要刻薄一番。”
林宛如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还有这个隐情在,她愣了半响才道:“那五叔是个什么说法?”
陈瑞文苦笑:“五叔懦弱,这事也怨不着五婶,他能说什么?他素日里只知道读书,家里事情都是五婶操心。离了五婶,五叔也过不成日子,娘和几个婶子多次劝三婶放下心结,可三婶怎么也咽不下去这口气,哪里肯应。每回五婶来,娘和二婶总要变着法儿的偷偷接济,还要瞒着三婶,除此以外也没其他的法子了。”
林宛如奇道:“五婶的儿子成亲了吗?怎么成亲这么早?”
陈瑞文道:“说起来又是一段冤孽,五婶只有一个独子,排行第十,一向视若珍宝,十弟也懂事,每日刻苦念书,谁知有一日和同窗喝醉了酒,竟然和酒楼老板的姑娘有了首尾,那酒楼老板想攀上陈家这个高枝,死活要十弟负责,把他女儿明媒正娶进门,家丑不可外扬,祖父本想用权势把这件事压下去,那酒楼老板却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说如果十弟不娶,他就到衙门喊冤去,还逼着他女儿自缢,以正清白,最后闹得没法子,五婶只能松口,娶了这个儿媳妇,那时候十弟才十四岁,那姑娘却十七了,究竟是谁引诱谁一目了然,可男女之事又怎么说得清呢,那姑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前两年有了身孕,可又作天作地的给折腾没了。”
林宛如更是惊讶,语气里带了丝怜悯道:“五婶可真是命苦。”
陈瑞文道:“虽说这亲戚也远了,可到底是同宗,回头你想法子接济五婶一些东西,不要给银子,显得亲戚脸上不好看,最好是衣食住行的一些东西,只怕比银子还好,五叔没那个本事,却还自诩风流,学人家收藏古董,有一次花一千两买了个花瓶,买回来后才发现是赝品,五两银子都不值。”
被陈瑞文这么一说,林宛如觉得陈五奶奶日子过得真是憋屈,想来想去,拿了几匹颜色较老气的料子出来,请了陈五奶奶来喝茶,笑道:“铺子里送来几匹料子,可我年纪轻,压不住,若是给娘穿,娘又要说我不懂持家,胡乱买东西了,五婶可怜可怜我,把这些料子收了吧。”
陈五奶奶也不是傻子,看着几匹料子虽然颜色老气,可不管是料子还是上头织的花纹,都是十分贵重的,况且要买料子定然先挑,看不中送回去不是更方便,哪里还会留下来,知道林宛如这是在接济她,眼圈忍不住就红了,可又不想扫兴,强笑道:“大嫂最是疼你,哪里会责怪你。”
林宛如笑道:“娘总说勤俭持家,嘴上不说,心里也心疼,五婶收下了,可就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陈五奶奶对这个侄媳妇并不熟悉,见她接济也不知道是什么缘由,有些迟疑该不该要,可想想自己衣柜里寥寥的几件衣裳,还是收下了。
沈氏很快就知道了这件事,道:“能帮一把就帮一把,总不能眼见着她受穷咱们置之不理。”林宛如冷眼看着,估计除了陈三奶奶,其余几位都有接济的心思。
陈四奶奶从福建带回来的海货,一家一份,陈五奶奶得了最大的一份,拿到干货铺子转手卖了,少说也有二百两银子,陈六奶奶和陈七奶奶如今住在山西,带来的好些山里的野栗子,金丝枣,还有晒干的香菇,山参,又是一房一份,陈八奶奶年纪最小,虽然没准备什么贵重的礼物,可也带了些胭脂水粉过来给大家分了。
热热闹闹的过了几日,五月十二是吉日,头一日,陈二奶奶请了陈三奶奶去曹家送嫁妆,铺床,陈家摆了酒宴,客似流水,十分热闹。
陈瑞文也忙着招呼客人,脚不沾地的,林宛如倒没被分派什么活计,沈氏只叫她在正房坐镇,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拿主意,也省得下人找不到人。
沈氏院子里的人对林宛如自然万分殷勤,捧着瓜子花生等各色果子来,聚在一处闲话说笑,一直到了傍晚,等沈氏回来,林宛如这才回了陶然居。
第二日是正日子,府里只有更忙更热闹的,林宛如作为嫂子要去陈瑞雪房里添妆,陈瑞雪已经换上了嫁衣,装扮一新,羞涩的低着头听众人说笑打趣。
林宛如想起自己成亲时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位奶奶里头,沈氏和陈三奶奶是嫡亲的婶子,添妆的礼自然要比其余几位奶奶贵重,沈氏送了一套赤金红宝石头面,陈三奶奶送了一套赤金蓝宝石头面。
剩余的陈四奶奶照就是一串珍珠手串,陈五奶奶送了一对金簪,陈六奶奶和陈七奶奶则送了金镯子和翡翠镯子,陈八奶奶送了一支鬓花。
林宛如作为大嫂,自然也不能太简薄,可也不能压住了几位婶子的风头,因此只送了一对比目鱼玉佩。
待到曹贤领着人来迎亲,陈家的几位少爷拦着门,又是一番热闹,最小的陈瑞礼和陈瑞霜更是得了不少红包,待到陈瑞雪上了轿,鞭炮噼里啪啦响了半个时辰,围在大门口看热闹的宾客这才折回来说说笑笑的准备入席,陈家偌大的庭院搭了好几处喜棚,上菜的小厮和丫头川流不息,沈氏和陈二奶奶一处,每桌都要招呼着。
沈姨娘并江家一家人都来喝喜酒了,沈家老宅那边的人自然也少不了,沈氏就怕两边对上,管氏那个脾气可不好说,闹出笑话来就不好了。
江文明和江道自然是在外院,沈氏便把江太太和贺知书交给了林宛如坐在左边的喜棚,自己则招呼管氏诸人坐在右边的喜棚,两不相干。
江太太得知林宛如怀的是双生子也是十分羡慕,和沈姨娘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一旁贺知书低下了头,林宛如细心的察觉到这对婆媳不似以往亲热,按说贺知书进门不到一年,子嗣的事情也不愁,江太太又一向疼爱她,怎么会在这样的场合说这个话呢?
沈姨娘笑道:“你急什么,道儿如今的前程要紧,夫妻俩又年轻,你只管享福就是了。”江太太却叹了口气。
席上太过吵闹,林宛如坐了一会便说要回去歇息,沈姨娘忙道:“人多吵得头疼,我和你舅母也不是外人,你快回去歇一会。”
林宛如撒娇似的望向了贺知书:“我一个人也没意思,表嫂陪我说说话吧。”江太太自然应允了,贺知书便和林宛如一起回了陶然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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