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被放出来那日,是陈瑞文亲自把他送到了林黛玉那儿,贾母抱着贾宝玉嚎啕大哭,贾宝玉也是哽咽难耐,陈瑞文回来告诉林宛如,林宛如也只是叹气,说起了给诚哥儿和誉哥儿找启蒙老师的事情:“要是有好的先生就早些定下来吧。”
陈瑞文到底是出身武将世家的子弟,虽然觉得读书明理十分重要,却远远比不上习武的重要性,因此道:“先生的事你放心,就是咱们不着急,祖父也着急着,这几日正给他的故旧写信,希望推荐一个好的武师,将来既要习武,也要熟读兵书,才像是陈家的子孙。”
林宛如有些不满意:“我们林家可是诗书传家,最重要的还是念书,将来考取个功名也好光宗耀祖,一样是建功立业的事情,何必要打打杀杀的,素日里也就罢了,万一真的打仗了,我好好的儿子去了战场,我不得担心的吃不好睡不好?”
陈瑞文不以为意:“但凡从军的哪个不希望血战沙场建功立业?你不要管,只管把孩子交给我就是。”
林宛如不满道:“交给你才不放心,到时候定会逼着学这个那个,我得问儿子的意思,他要是想从武我也无话可说,若是想从文,我可不能让你逼着他。”
两个人还是头一回为了孩子的事情起争执,这也是两个人的出身不同引起的矛盾,陈瑞文生在武将之家,见惯了沙场生死,觉得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是一个热血男儿。所求的也是横扫千军,扬威立世罢了。
而林宛如却是江南书香世族的小姐,讲究满腹诗书,讲究君子之德。不管是吃的玩的用的,都要清贵,配得起身份,去战场厮杀,那是莽夫做的事情,林宛如虽然不至于瞧不上,可一想起两个粉雕玉琢的儿子会变成五大三粗的汉子,她就很心痛。
两个人在这个话题上不欢而散,陈瑞文避去了书房看书。林宛如则教诚哥儿说话,誉哥儿已经可以很清晰的喊爹娘了,诚哥儿却还是一个字不说,林宛如有些担忧,因此耐心的一遍遍的教诚哥儿喊娘,诚哥儿却捂着嘴笑起来。
林宛如很无奈,戳戳他的额头:“你是不是故意跟娘开玩笑呢,为什么不说话?我以为你会比誉哥儿早说话,可誉哥儿都会喊娘了,你怎么不喊?”
诚哥儿盘着腿坐在炕上拿着九连环玩。忽然抬起来,清晰地说了两个字:“誉哥。”
林宛如呆住了,下意识的重复了一遍:“誉哥儿。”诚哥儿鹦鹉学舌般叫了一声:“誉哥儿。”
林宛如狂喜,又教他:“爹。”
诚哥儿侧着头笑,也跟着道:“爹。”
林宛如一把把诚哥儿抱起来,高兴地不得了,诚哥儿往日也被陈瑞文抱着抛在半空中,见林宛如抱他,以为也是这样玩。遂蹬着腿的想往上窜。林宛如赶忙把他放在了炕上,在他的脸颊上亲了又亲。欢喜极了。
晚上陈瑞文回来,林宛如便把这件事告诉他,陈瑞文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吧。我就说诚哥儿稳重,说话也晚。”林宛如看着并排躺在炕上睡觉的孩子,脸上满是温柔。
第二日陈瑞文和林宛如一起去看望贾宝玉,他从大理寺回来后便十分沉默,许是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被定罪,却无能无力,因而有些挫败吧,陈瑞文携了贾宝玉去外书房说话,林宛如则和贾母说起了贾家的前途。
贾母神色黯然:“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虽然没法子,可该打点的还要打点,能少受点罪就少受点罪,至于我们,能死里逃生已经不容易了,以后回乡下种田,总归是饿不死。”
林宛如安慰道:“老太太也别灰心,圣旨还没下来,您可不能灰心丧气,都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您是家里的主心骨,要越发的保重自己才是。”
贾母眼含热泪,握住了林宛如的手。
半个月后,关于处置贾家的旨意就下来了,褫夺爵位,贬为庶民,王夫人是死定了的,贾赦贾敬贾琏因为负有人命官司,被定了秋后问斩,王熙凤和贾琏则被流放辽东。
贾家,是彻底完了!
消息一出来,贾母便哭的晕了过去,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的到了这一天,也是悲痛欲绝的。
贾宝玉更是沉默了许多,一边忙的安慰贾母,一边要使银子打点,去看望贾赦贾敬诸人,林宛如给了林黛玉五百两银子,不过半个月就花个精光,林宛如还要叫人去送钱,被陈瑞文拦住了:“治得了病治不了穷,你这样往里头填钱也不是法子,你姐姐的嫁妆大理寺已经发还了的,可你姐姐却不曾叫你把东西送过去,便是不想白费银子了,与其把钱花到这上头,倒不如存起来,等他们回金陵的时候好安置。”
林宛如叹道:“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姐姐身子弱,茂哥儿还小,吃喝一点不能含糊,偏生老太太想把钱都省下来去打听消息,姐姐也不能说不吧,我只能多送一点过去,总不能叫姐姐伸手来问我要钱。”
陈瑞文无法,找了贾宝玉喝酒,问起贾家的打算,贾宝玉苦笑道:“京城是呆不下去了,连宅子都被内务府的人收回了,我和老太太商议了,等事情都了结了,就回金陵。”
陈瑞文道:“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也不要太过难过,如今退居金陵,韬光养晦,也未尝不是一件坏事,只要好好教导茂哥儿,将来科举取士,不愁贾家没有起复的一天。”
贾宝玉想起儿子,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承你吉言了。”又有些犹豫:“至于太太的事情,我几次想打听,却一点信儿都没有,想来太太定是犯了什么错,我也不敢求情,总归生我养我一场,我想给她磕个头。”
陈瑞文没做声,王夫人早就被处置了,哪里还能见面,可又不好明说,只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些话我也不好多说,只劝你一句,私底下拜祭一番报了养育之恩也就罢了,以后再别提这个人,皇上是个明君,是是非非很清楚,只要贾家改过自新,子孙争气,自然会予以重用,反之,若是你们揪着这件事不放,那就难说了。”贾宝玉黯然点头。
贾家的事情在朝堂上并未引起多大的风波,倒是建议皇上选秀的呼声越来越高,皇上成亲数年,别说儿子了,连个女儿也没有,以前是皇子,无子没什么打紧,如今成了皇上,这子嗣就成了大问题,不管怎么样,皇后无子,为皇上广纳后宫,那是本分,就是一向端肃的阁老们,说起这件事也对皇后颇有微词。
按说先皇孝期未满,说选秀的事有些不恭,可皇上已经二十多岁了,连个子嗣都没有,不免不像话,再加上皇上登基时,除了册立皇后,府里竟只有两个侍妾被封为贵人,一时间,大家难免说皇后娘娘善妒。
镇国公府牛家是皇后的娘家,一时间也站在了风口浪尖。
牛夫人趁着重阳节给陈家送节礼时来探沈氏的口风,语气里多见恭维奉承,沈氏也明白她的意思,却不能给句话,皇上选妃,往轻了说是生儿育女,往重了说是求个储君,皇后若是无子,那储君自然不能以嫡庶来论,若论长幼,那此时入宫为妃的人选就要慎之又慎。
陈家是太后的娘家,皇上的舅家,是京城公卿的头一份,可事关储君的事,头一个要避嫌的也是陈家,牛夫人见沈氏没答话,有些失望,看着坐在沈氏旁边吃糖的两个粉妆玉琢的孙子,也是黯然。
林宛如很是好奇,问陈瑞文皇上的意思,陈瑞文道:“皇上到底是念着旧情的,不然老早就提出选妃了,如今迟迟没有动作就是想看看牛家的反应,你知道吗,今儿镇国公主动提出为皇上广纳妃嫔生育子嗣,又给了名单,上头都是牛家的族女,送进来无非是替皇后生儿子的。”
林宛如道:“皇后身体好好地,又不是不能生,也不知道大家急的什么。”
陈瑞文打趣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胎生了两个?说实话,皇上也有点着急了,毕竟废太子妃还在呢,孩子没落地,不知道是男是女,女孩也就罢了,万一是男孩呢,那可是先皇的嫡长孙,还有谁的身份高过他?”
林宛如的神色也渐渐凝重起来,此时提出选妃的多半是那些勋贵老臣,因为他们看重子嗣传承和血统,若是废太子妃真的生了儿子,那就是先皇的嫡长孙,到时候说不定会被有心人翻出来说事,怂恿皇上立嫡长孙为太子,以示对先皇的尊重。
这件事虽是皇上的家事,可事关子嗣,又成了国家大事,朝臣们吵吵嚷嚷了半个月,也没个结果,有人说为了子嗣要选妃,有人说要尊敬先皇,等孝期过了再选,皇上是左右两难,在子嗣和守孝里总得选一个,可两个都是大事,没有子嗣,是不孝,孝期选妃,也是不孝,这可怎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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