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娘,是不是有凶险?”段大娘马上变脸,刚刚太君就已经跟他们说了半天,要送他们走的话。他们坚持出要等绮罗回来的,绮罗竟然和太君想法一致,她再不明白,就真的白过这么多年了。
“当然不是,真有事,我就跟你们一块了。真的没事,小绮儿太小了,真的打起仗来,兵荒马乱的,万一顾及不到,就麻烦了。但他们母子单独离开,我也不放心。二夫人体弱,小绮儿太小。没爹娘看着,实在让人不能放心。”绮罗想想,真的觉得很头疼了。
“我留下帮你,一家人要死也死一块。”段鼎对太君笑了一下,“太君,二夫人只用调养,小绮儿身子还可以,只要带个奶娘即可。老朽虽无用,但帮着看看伤还是可以的。”
“就是,姓段的就我们三个了,你有事,我和你爹还活个什么劲?”段大娘使劲的拍打着绮罗,说着眼泪都掉了下来。
“只是以防万一。”绮罗轻轻的拉住了母亲的手,低头看看母亲粗糙的双手,还有洗得发白的布衫,好一会儿才抬头看着母亲,“我不会有事,我不想在忙乱时,还要担心你们。至少去秦大人那儿好不好,这边仗打完了,我就去找你们。”
“你不怕我们担心你?”段鼎黑着脸。
@~,..“是,我会抓药的,我比他们抓得快,我也会包伤口,我能帮得上忙的。”段大娘点头。
“你还当自己是程家人?哪怕战到最后一人,你也不会退后一步?”银镜抬头看着绮罗。
“我是军人。哪怕战到最后,只有我一人,我也不会退后一步。”绮罗抬起头。清晰的回复着她。
“我们不是为了程家在打仗,我们在为永安守土,这是我们的责任。绮娘是军人,我也是。你们不是,所以我不让她走,但是你们必须走。”太君轻笑了一下,轻轻的拍拍掌。程平和程喜进来了。他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都送走吧。”太君摆手。
“绮娘!”段大娘死拉着绮罗的手。绮罗轻轻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对父母行了叩拜大礼。才回头对程平一笑,“拜托了!”
程平没说话。侧身让道。段大夫看看程平身后的大汉,也知道,他们就算绑也得把他们绑走。
“绮娘!”段鼎看着女儿。
“只是以防万一。”绮罗咬牙对父亲再说道。
“我可以帮忙。”段大夫盯着女儿。
“战场上,不用医术这么好的大夫。”绮罗对父亲笑了。父亲的医术太好。对他来说,凡事求好,对军医却是大忌,他们是抢时间救人,而不是为了给人治病。真的父亲看着人嚎叫,只怕路都走不动了。
“你会回来,你要答应娘,你会回来。”段大娘盯着她的脸。
“我一定会回来。我保证。”绮罗还在笑,拉着母亲让青儿扶好。示意他们快上车。
“奶奶!”青儿急叫道。
“替我照顾好夫人。”绮罗不想一个个的劝,低头拉着母亲就往外走,青儿和卫槐就只能跟上。
门外停了两辆车,绮罗把母亲推上其中一辆,回头看到父亲却还没动,她又跑回去,拉着父亲上车。却被父亲按住。
“你是顾家的少夫人。”段鼎想叫醒女儿,他从不认为女儿是什么军人,不管她和太君有多像,但他只认定,这个是自己的女儿,她不能出事。
绮罗觉得自己喉头有了好大一个硬块,半天怎么也吞不下去。深吸了一口气,“爹,我必须留下。”
“为什么?”段鼎本不想管这些事,但此时既然女儿要送走自己,那么,他就必须问。
“因为那毒是我下的,我逼得鞍然狗急跳墙了。我不能放了火就躲开,让这些将士替我挡在前头。我能做的就是守在这儿,我能救一个是一个。如果……如果破城,那么就让他们踩着着我尸体过去,至少我不会余生都在痛苦自责中度过。”
程平和程喜一块盯着绮罗,太君什么都没对他们说过,他们虽然心里也有所怀疑,但此时,听绮罗自己亲口说出,他们还是大吃了一惊。
“为什么?”段鼎几乎要揉碎了绮罗的肩膀,“你这么做,时亚有什么不同?”
“我没为自己去换荣华富贵,我没卖国求荣!我只想边关少死几个将士,这世上少几对孤儿寡妇!”绮罗止住了泪,“爹,这是最后一役,这是我最后一次出征。最后一次,我一定努力回家。我知道家里,你们在等我,我会回家,但你们先离开。”
这是她的最后一次,上一次,如果她不自杀,她也能回去的。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上一次她父母都不在了,也没有顾仁。她无所谓生死,而这一次,她真的想活。
段鼎默默的上车了,银镜从太君的手中抱过孩子,太君轻拍了她一下,“路上小心些。”
银镜跟太君也没话可说,上一世,太君没这样对过她的,更没抱过她的孩子,她也是军人,她当然比段鼎夫妇明白这事的危险,现在太君要送她们走,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段氏夫妇,总归是,太君顾念他们母女了,低头上了第二台车。
程平深深的看了绮罗一眼,上马,喊了一声。大家一齐上马,一队人马慢慢出城。
绮罗静静的看着远去的车队,现在她突然又觉得心空了。父母,顾仁都被送走了,她再一次无牵无挂了。
“好了,我们都是最后一次出征,一起努力。”太君轻轻的拍拍她的背,拄着拐,慢慢的上车。
绮罗回头看了一眼,这里虽然只住了几天,但是,竟然已经有了些感情了。
“绮娘姐,该走了。”程喜又不能叫她二嫂,叫顾夫人,他也觉得很怪,只能叫姐了。
绮罗上了太君的车,两人都不说话,最后的时刻了。
当年晚上,第一拨战事来袭,这不是鞍然一家,而是西部军和鞍然的联合部队。绮罗陪着太君站在城楼上,看着那汹涌的敌军,突然心里一松,她幸亏把父母和顾仁送走了。
“太君,我下去了。”绮罗看了一会,估摸着第一批伤员要送到了,对太君说道。
“去吧!”太君没回头,眼睛只是盯着黑压压一片人潮。她没想到,有一天,陪着自己安静的面对敌军的人,会是绮罗。绮罗刚刚没有害怕,她只是安静的看着。但太君却感受到了绮罗的平静,这个平静就足够了。
医帐里陆续有伤者送来,绮罗并不慌乱,这才刚刚开始。让大家别乱,自己绑好手镯,开始干活。也许她的加入,让大家都定了下来,之前的医官原本是最不服绮罗的,此时看到她的样子,也不说什么了,自己按指挥做自己的事情去。
这回联军非常顽强,他们知道了永安找到了解决羊瘟之法,于是他们一块就对着他们来了。他们要活着,于是永安不给解药,他们也是一个死字。所以怎么都是死,不如让家人活着。所以攻起城来,简直就是不要命了,根本不给他们机会喘息。
太君命令死守城关,但面对对方的不停歇的强攻,面对着越来越强的攻势,还有越来越多的伤员,关隘的情况也越来越糟。
绮罗经历过那么多次的战争,第一次,真的觉得有点看不到希望了。傍晚时,她再上城墙,太君站在原处,看着还一拨拨向这边涌来的敌军。她还是很平静,就像之前的太君。绮罗静静的看了一会,这就是太君吧,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
“太君向雁门关求援吧。”绮罗慢慢的走过去,看了一眼如潮水般的敌军,轻声劝道。虽然知道她不会答应,只不过,原则上,她要劝一下的。
太君不作声,只是盯着人潮,不知道此时她在想什么。
“太君!”绮罗很了解太君,她不习惯向人求援的。只是现在不是这一城一池,真的破城了,死的不仅是他们。她可以战到最后,只是这些战士们怎么办?他们有家,有父母,有妻儿的。
“你怕过吗?”太君回头看看绮罗,绮罗这时来找她,一定不是她的意思,她此时看上去很平静。这几天,她都没有来找过自己,她做医官很好,很短的时间内,城内的兵士们都极爱戴她,她真的是个很适合的医官,她能想像得出,曾经她有多么的出色了。
“不,没有。”绮罗看看那些疯狂的脸,摇摇头。她跟着太君十八年,她真的没怕过。想想,那时的她,平静在于,她生无可恋了。现在看看这些人潮,脑中竟然浮现出顾仁的脸,她还没跟他说再见呢。想到再也没有机会时,心竟然有些抽痛起来。
“现在我害怕了,我怕再也见不到太公,也怕看不到小绮儿长大,听她叫我一声奶奶。”太君苦笑了一下。
绮罗看看太君,深吸了一口气,却没答话。
“不想宏毅?”太君侧头看着绮罗,她现在感受到了绮罗的纠结,刚刚的平静已经不复存在了。
“求援吧!秦修应该准备好了。”绮罗不想谈自己的事,既然已经决定与程家划清界线。
“已经派人去了。”太君苦笑了一下。
“真不像您。”绮罗只是劝一下的,没想到太君竟然在自己没劝她时,就已经去求援。
“人总是要改变的,秦修他们已经回话了,很快来援。”太君笑了,“你回去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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