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似乎并不欣喜。”邬大神没看武灵杰,眼睛盯着自己的鱼标。
“添丁当然高兴,只是时机不对。我和福晋都没作好为人父母之心,突然有了,便觉措手不及了。”武灵杰此时真没人可说这些,但他真想找人说说话,邬大神既然在施诗心里都大神了,总该比自己强些吧?
“东宫将有嫡子女,如今四爷府也是如此,看来四十七年是好年头了。”邬大神轻笑了一声。
武灵杰一怔,这会提太子干什么?已经进八月了,他的心也悬起来了,太子在历史上是九月初四被废的,谁知道八月里会发生什么事。
“四爷有心事?”
“无所事事了,于是就显得有事了。”武灵杰笑了笑。
本以为十八会生病,结果那三位皇子现在日子过得很滋润,老爷子不在家,天天在王嫔宫里混吃混喝的,也不用念书,三个孩子一块玩,也不怕寂寞。武灵杰还怕出事,让太医每三天请一次平安脉,保证宫里留守的这些大小妈们、弟弟们没有一点问题。都快成保姆了,有劲就怪了。
“四爷是无事可做还是清静无为?”邬大神再次微笑起来。
“无事可做。”武灵杰想想耸耸肩,他真的没什么事做。朝庭的事自有定式,还有上书房的老臣呢,他发表意见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宫内的琐事也是这样,自有自己的行为模式,他其实也不用多管什么。说起来,还真是没什么事可做的。
“四爷想做事?”邬大神问道。
武灵杰想想看,摇摇头,户部的事他真的没法子,现在老爷子不在,他没事根本就不去衙门,所以说他想做事,也不对。可是什么也不做,好像也挺闷的,果然在封建社会里真没什么可玩的。
“四爷既然不想做事,为什么还要抱怨无所事事呢?”邬大神加问了一声。
“先生有什么想做的吗?”武灵杰觉得自己果然胸无大志了,决定问问邬大神。
“学生能做什么?已经残废之身……”邬大神看似心如死灰,但说起来,依然愤懑不已。
“行了,瘸了算什么残废,最多算是残疾。我十三弟也把腿摔坏了,说是将来也恢复不了。我跟他说了,不过是不能骑马了,能做的事多了去了。上天关上一扇门时,会留上一扇窗的。”武灵杰不以为意,他可是记得很多伤残人士比健康人更可怕,当行动受到限制了,他们有更多的时间来思考了。
“十三爷倒是祸兮福兮了。”邬大神对于这种空泛的安慰已经很无所谓了,倒是把十三单独的提了起来。
武灵杰怔了一下,回头看着邬大神,他们知道四十七年会出事,可是问题是邬大神怎么知道?四十七的秋狝表面上看可是一切正常的,甚至于有些欢乐的,邬大神为什么会这么说?
“太子爷有多少年没跟皇上出门了?”邬大神还是盯着鱼标,就好像下一刻,鱼就上钩了。
武灵杰哪里知道太子有多少年没跟老爷子出门了,但他听邬大神的意思,太子看来多年没跟老爷子出门了。老爷子因为朱三太子的落网,而心情大好,带太子出门。现在想想,太子被立是因为打三藩到了最危险的时候,立太子是为了表明他坚定的信念。
想想,之后的日子,看着是太平盛世,可是却无一天不是危机四伏的。好像也只有在朱三太子这事结束了,皇权好像真的走向了相对的平静。因为这样了,对皇权统治最大的威胁就成了太子了。
原以为四十七的秋狝是一个偶发事件,现在看来,无论他们如何努力,也阻止不了老爷子除去他所认为的最后一个障碍了,即便此时艳阳高照,武灵杰还是觉得从心里泛起一丝寒意。
邬大神笑了,猛的一收杆,一条小鱼已经被他钓了上来。武灵杰注视着那条努力挣扎的小鱼,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条鱼,自己被邬大神给钓到了。
“爷!”书房的小苏拉来了。小苏拉不识字,也是一进宫就分到了四四府上,于是被四四安排在了书房,帮着整理信件什么的,现在出来找他,也就表示有信来了。
“先生再玩一会,我有些公事。”武灵杰笑着对邬大神拱拱手。
“四爷自便,学生不送了。”邬大神也欠欠身,他行动不便,武灵杰也不会跟他介意,摆摆手,带人快步离开。
信是戴铎送来的,他躲在热河,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在外围打探着消息,四十七年的秋狝和平日没什么区别,老爷子还是兴致勃勃的跟那些蒙古王爷们一块定下城下之盟,中间自然也会有些小小的插曲。
秋狝就是打猎,一般这时,老爷子都会拿出点彩头,来让儿子们去争。这也不是老爷子无聊,算是对儿子们一年一度的大考,也让蒙古人看看,他的儿子也是英雄了得的。只是这回老爷子拿出的彩头,有点让人不免多想了点。一只金柄玉如意!
如意本来就是让人多想的玩艺,但这柄如意是由蒙古王爷送给康熙的,代表着‘天下一柄,万事如意’,这如意代表就皇权了。
康熙竟然拿出来当彩头,让儿子们去用猎物来换。这让太子如何自处?不过太子爷似乎聪明了不少,他忙说道,自己就不参与了,并且也送出一只玉如意来,给第二名。老爷子笑着点头说太子做得好,便让儿子冲出去了。
最后老十四拿到第一名,老大也拿到了第二。但老大似乎有些不满,传说老十四的第一是老八他们合伙弄出来的,而老大觉得自己才是实质名归。老大与老八虽然没有正式交恶,但心里那点疙瘩算是结上了。老爷子,目前没什么反应,但热河的气氛看来危机四伏,十分诡异。
武灵杰再把信看了一遍,这些日子戴铎每隔几天就会把热河发生的事详细汇报。武灵杰也习惯了把这些信放在一起,当新的信来了,他会再看看之前的几封,相互对应着,看看前后有没有联系,用来揣测老爷子的帝王心术。
老爷子坐不住了吗?他知道自己正往越来越危险的方向在滑行吗?太子也是,太子变聪明了,他第一时间把自己放在兄弟之外。其实也是一种自我的矜持,‘我也是君,我跟你们争,我才掉价’。于是就算老十四争到第一,不过也是臣子之争,而不是皇权之争。只不过,他这样了,老爷子不会更加防备吗?
想到刚邬大神的暗示,武灵杰觉得这回他真不好站队了。站在谁的身后?聪明的太子还是皇权在握的太子爷?他现在越来越没有固定的思维了。
就像刚来时,他可没有想过自己能走到最后,走向那把椅子。他越来越明白,他们来到的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世界,他不用太执着于历史。
所以他并不用真的支持老爷子,老爷子是政治强人,但太子也不是摆着好看的,只是他一再的做蠢事,于是被老爷子玩死了。现在太子变聪明了,太子妃也怀上了嫡子女,他的正统性一再被确定,如果老爷子还想玩花样,输赢还真不一定。
把信全部收好,放回匣子,再放入柜子里锁好,窥视帝宗也是大罪。自己静静的坐在书房里,使劲回想着历史里四十七年发生的故事。
先是废太了,太子被押解回京,交给自己来看管;然后呢,笨蛋老大跟老爷子说,若老爷子怕沾上杀子之名,他不介意‘为父分忧’,于是也被老爷子拘了;老十三被自己留下了,应该扯不上他了;再后来,老三跳出来说老大与一个喇嘛来往密切,魇镇太子;老大完了,临了还咬了老八一口,说乐于推举老八上位。所以男人也不能得罪,谁知道哪天能被咬一口。
事情完了,老大圈了,太子也没脱险,老三却也没落上好。接着老爷子让五品以上官员推举新太子,老八跟着就悲剧了。纷纷扰扰的从四十七年九月到四十八年元月。老爷子算是一石数鸟,把自己想打压的全打压了,加强了皇权的惟一性。但值得吗?
老爷子其实能做得更好吧?主要是老爷子一点脸面都没了,出尔反尔不说,还让人看到他卑鄙无耻及怯懦的一面。老爷子自己把自己拉下了神坛,值得吗?老爷子真是不会算账啊!
“爷,客人们已经告辞了。”小苏拉敲门在门外轻轻的说道。之前有说过,若是客人走了,他好回正屋去坐。
“知道了。”武灵杰看看边上的小座钟,快吃午饭了,正好可以去陪施诗一块吃午饭。
施诗已经躺下了,脸色有些青白,武灵杰吓了一跳,早上还好好的,这才多大点功夫啊,“怎么啦?要请太医吗?”
“不用,让人打水我洗脸。”施诗有气无力,她只是陪着那些妯娌们聊天有点累了。这些人没一个好惹,若是让她们知道自己怀孕了,就真的麻烦了。至于脸色问题,她相信同为艺人的武灵杰应该很明白的。若不是自己脸色问题,这些人能这么容易就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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