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林致远果然没能及时回来,不过却请了五城兵马司一个巡城的小头目来莲huā胡同递口信,说贾家老太太没大碍,太医院的几位大人都会过诊,开了神仙方,叫林姑娘不必担心。
黛玉一听这话,才渐渐放宽了心。
晚上守夜的是雁容,就躺在黛玉床榻对面二十几步远的一张矮脚罗汉榻上,背朝里,身上盖着个薄薄的小被子,睡的正酣。
月色正明,穿过大大的棱huā窗,将洗白的月光洒在地上,映衬的地面犹如清霜一般。黛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望着头顶水墨的弹丝细螺玟的纱帐出神。
“雁容?雁容?”
黛玉掀开纱帐,低声朝罗汉榻上召唤着。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异常清楚。
雁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身上的绸缎被子往下滑了滑,却没有被叫醒,可见她今日真的是累狠了。
黛玉等了等,直到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她才轻手轻脚的汲了鞋子,也顾不得披上外袍,蹑手蹑脚的往书桌后面的多宝格去。
架子很大,上面三四层都是林致远这些年搜罗来的奇珍异宝,件件都是价值连城,自然也有林如海和贾敏留给女儿的念想。下面三四层是整套的书籍,用墨蓝色的书匣装了。
黛玉蹲在地上,探手在最后一层的角落里摸索着,虽有月色,可到底不如烛火来的通明。正这时,窗根下的长廊里传来脚步声,一道火光从外面闪过,黛玉忙屏气敛神,她知道,这是院子里守夜的妈妈们在巡视,黛玉压低了身形”动也不敢动。
直到火光渐行渐远,黛玉才松了一口气。
黛玉手忙脚乱的从其中的一个书匣子里掏出了什么,攥在手心,按照原路轻手轻脚上了床。见雁容那边确实没什么动静,才放心的整理好纱帐,躺在香软的温床上。
手里的珠子个个闪耀圆润,那红雾就是在夜色中也分外妖娆。黛玉将手串放在枕边的雪白棉被上,漫不经心的拨弄着,心里却在想白日里哥哥对自己说的话。
荀家……
尊二爷……
哎呦!黛玉难为情的将俏脸压在枕头上,长长的叹了口气。
黛玉也有少女情愁,对充满变数的将来很是忧心。听哥哥的意思,他还算中意荀家二爷,除了和老侯爷,侯爷夫人们住的远这一点之外,另有就是作为次子的荀晟睿没那么大的压力。
小时候宝玉没少从外面买些脚本传奇回来,姊妹们轮番看着,趣味多多。加上贾母爱听戏,黛玉耳濡目染也有所涉猎。她向来厌恶那些一类的故事。明明是男子薄幸,偏找个贤良的美名,说走出外建功立业,将妻子儿女撇在家中一呆就是数十年。等他功成名就回来了”结发妻子也垂垂老矣,忙着给丈夫纳妾、添美。另一边还要厚待陪伴着丈夫在外征战的姨娘,谁让自己要在家照顾公婆?
到终了……,自己的丈夫,和姨娘才是真爱,和娇huā般的小妾才是真情”与妻子,不过是家人的感情。
黛玉一想到这个就打了个寒颤,若是这样”还不如就厚着脸皮跟哥哥说,呆在家里一辈子,总好过苦恨年年压金线冽头来帮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黛玉胡乱的将手串塞到枕头下,将薄被往头顶一集,不多时才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罗汉榻上,雁容慢慢睁开亮眸,不解的盯着多宝格。那里日日有人打扫,除了书就是古玩,雁容再熟悉不过”姑娘三更半夜不睡觉,到底在找什么?
书?
不是!哪有什么书巴掌大小?况且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雁容从小就进府当丫鬟”早养成了睡眠浅的习惯,要是主子们喝个水,起个夜,自己偏睡的酣畅,那岂不成笑话了?
打姑娘一掀纱帐的时候,雁容就醒了,她见姑娘召唤的声音低,又不像是真心叫自己,便没回应,只是翻了个身。雁容想的深,姑娘要真是喝水,只需再喊她一声,自己翻身下地去点灯,那是二话不说。
可姑娓,倒是叫雁容有些意外,更是不解。
这一夜,雁容直挺挺的躺着,眼睛再没合上过,脑子里天马行空胡乱猜想。
天刚擦亮,院子里的厢房就传来开门声,香珊她们几个打水洗漱,繁huā坞顿时热闹起来。
香卉端着铜盆走了进来,见雁容刚起身:“姐姐,姑娘还没起?”
雁容收拾了罗汉榻,抱着被子往出走,低声吩咐道:“姑娘睡的不安稳,迟些再叫,那床褥等着我回来再收拾!”
香卉正要答应,黛玉已经醒了,小丫头忙将手里的铜盆往架子上一搁,过来为黛玉穿衣。
“姑娘不多睡会儿?管妈妈和碧蝶姐姐说中午的时候做姑娘爱吃的八宝葫芦和并huā海螺。碧蝶姐姐还说,天不亮的时候外面就送过来了,巴掌大。京城里难得见这么新鲜的螺,肉都是杏红色的,姑娘吃了保准喜欢。”
黛玉净了脸,从香卉手里接过青盐擦了牙,嗽了。,才笑道:“上次吃螺还是在佟太傅的府上,也不知谁家送去的,那样鲜,可惜我脾胃不好,只吃了两个再不能用了。待会儿你去问问碧蝶,看咱们家还剩下多少,若是富余,便往太傅那里去一趟,顺便告诉老夫人,说我们兄妹往城郊养病去了,等过了下元节再往他们府上去拜会。”
香卉一边挽着黛玉的青丝,一边问道:“姑娘,咱们真的等下元节再回京啊?那时候天都冷了,得提前叫人回来暖屋子呢!东面的火炕也得点几日,要不墙壁上潮的厉害,谁叫咱们后面就是荷huā池!”
香卉手里拿着一对翠桃福玟的珠huā:“姑娘今日带着个可好?”
黛玉侧着头看看镜中的发髻,笑道:“咱们是去庄子里养病,又不走进宫面圣,太扎眼了”用那对淡粉色的海棠珠huā就很好。”
“好吧!”香卉有些不情愿的从奁盒里掏出黛玉说的两只,做工倒是小巧精美,可惜珠子太小,衬不出姑娘的好颜色。
香卉跟着雁容学了几天的手艺,这梳头的技巧越加的娴熟”她还爱琢磨,以前佩岚在的时候就拿着她的头发做模子,还真叫她弄出了几种特别的样式,雪雁等人见姑娘喜欢,索性也就由着她去了。
香卉刚将珠huā簪好,雪雁进来报信:“姑娘,外院的妈妈来回信,说大爷刚进府,还带了两今年轻的姑娘,瞧着一个像像紫鹃。”
黛玉脚下一顿,蹙着眉头:“走,和我瞧瞧去。”
雁容将被子送回厢房,刚好看见黛玉等人出门,拉着香珊奇道:“姑娘一大早要去哪儿?”
“哦,是雁容姐姐啊,刚才雪雁姐姐说”大爷领了个人回来,看样子像是紫鹃姑娘,咱们姑娘就坐不住了,这不?往前面去了。雁容姐姐要是没事的话,我进去给姑娘收拾床榻了。”
雁容忙道:“我来吧”你到晴叟那儿寿看,我记得她前两日才配的茉lì粉,替我要半包来”就说赶明儿我配的时候还她!”
香珊没多想,欢喜的应了。
内室一个人没有,和院子里叽叽喳喳的笑闹声形成了对比,雁容小心翼翼的抖动着被子,枕头,重新换了新锦缎被单,轻手将纱帐挽了起来。
雁容站在床榻前”这楠木垂huā柱式的拔步床冬暖夏凉,下面两个大大的抽屉”黛玉常将随身的小玩意扔在这要,一向是雪雁来收拾。
雁容迟疑的看着抽屉”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不夹会儿,又怯怯的想要往下探。
“雁容姐姐,原来你在这儿,可叫我们好找。”
从门外进来的香卉忙道:“大爷把紫鹃姐姐带回来了,姑娘说叫他们家来人将紫鹃领回去,紫鹃姐姐死活不肯,正在前面闹呢!雁容姐姐快去瞧瞧。”
雁容来不及多想,脚不点地的和香卉往前院去。
前厅里,林致远已经回房休息,独留下一屋的女子,雁容和香卉见姑娘面色不好,也不敢多说话,一进来就往雪雁身边凑,眼睛却是灵活的转来转去。
气氛尴尬的很,紫鹃在哪里抽泣,随同而来的另一个女子就是老太太身边的鸳鸯。
鸳鸯干笑道:“姑娘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老爷如今是铁了心要收拾宝玉,人已经被扭送到了铁槛寺去,老爷发了狠话,没三年两载,不准宝玉回来。他身边的丫鬟最多,年纪小的被各房要了去当差,年纪大的就只能拉出去配小厮。就只剩下袭人和紫鹃最麻烦。”
鸳鸯觑着黛玉的神情,见对方并未意动,只能再劝:“她们俩虽没过明路,但人人都知是宝玉房里的人,哪家的小厮敢娶她们!袭人被她哥哥带去了,至于紫鹃却是二老爷发的话,说这牟丫头要怎么处置全凭姑娘一句话。”
黛玉冷道:“我已经说了,叫紫鹃家里来领人,是紫鹃她自己不愿意,这我就无可奈何了,只好再劳烦鸳鸯姑娘把她领回去。就跟舅舅说,这个人情我收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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