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站在对面厢房的窗边,隔着庭院打量对面屋里,章寂与石家长孙对话的情形,有些心神不宁。//无弹窗更新快//
她倒不是在好奇他们二人在说什么,即使眼下听不到,一会儿去问祖父就知道了。她只是看见跟着石家长孙来的人里,有一个丫头、一个小厮,心里生出了疑心。
那丫头倒罢了,这些天她偶尔陪着祖父去临国公府,大略知道这是自小在石家长孙身边侍候的,据说是姑祖母石章氏给的侍女,年纪也大几岁,容貌还算清秀,低眉顺眼,看其举手投足,俨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大家侍女。
但另一个小厮,却怎么瞧都让人觉得不对劲儿。他相貌只是寻常,身材瘦小,穿的衣裳,戴的帽,都跟临国公府其他小厮并无不同,但他站在院中等候小主人时,腰杆是直的,脸上没有敬畏顺服之色,反而十分冷静地打量着院中的情形,四周张望着,偶尔有小道士从门外经过,他便迅速瞥过去一眼,还隔着窗远远注视着屋中正在交谈的章寂等二人,右耳古怪地微微抖动着,左耳却没有动静。
明鸾身为现代穿越者,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那些影视剧里,就曾出现过耳力惊人可以隔着老远听见声音的奇人异事,代表人物就是顺风耳,这等人物倾听远处动静时,那耳朵可不是动的吗?当然也有可能是不动的,但谁叫她看过的神话片里,就有动的呢?她立刻就起了疑心,觉得这人只怕来历有问题,很有可能就是郭钊曹泽民他们一伙儿的,派到石家长孙身边,既是耳目,也是联络员,如今留意屋里的对话。只怕是防着自家祖父会探听出什么隐秘来呢!
也许是她盯的时间长了些,那小厮察觉到了什么,头微微向她这方向转了转,但没有完全转过来。明鸾心中一惊。连忙离开窗边坐到内室,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稍稍加快了点,忙深呼吸几下,渐渐冷静下来。但她想起外头的情形,始终有些不放心,又忍不住走近了窗户,悄悄挨着窗边探眼望去。却见那小厮低眉顺眼地垂手立在院中,丝毫不见方才的异状。
难不成她打草惊蛇了?
明鸾强压下心中的不安,脑中苦苦思索着,不一会儿,对面房间的门开了,石家长孙苍白着脸走了出来,面上犹带泪痕。
小厮与丫头忙迎了上去,前者眼带深意地问:“大爷。您……如何了?”石家长孙慢慢地摇了摇头,惨笑了下,回身看见屋中的章寂垂着头。并不望自己,他咬咬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地叩了三个头,猛然直起身道:“多谢您老人家教诲,只是……您往后就别再为我操心了,由得我自生自灭去吧!”说罢毅然一转身,脸上带着几分决然之色,大踏步往门外走去。
明鸾见他一走,忙跑回祖父休息的屋里去。问:“方才石家表哥都说了些什么?我怎么瞧着他在门外这一出,有些不对劲儿呢?”
章寂瞧着有些伤心:“当然不对劲儿了,虽不曾明着承认,但瞧他的形容,说话的口风,先前那些流言果然是他闹出来的!起初只是不服气。又不甘心得个混账老婆,便冷着她,后来他祖母没了,他伤心得不行,却看见家里人各有各的盘算,竟无一人真心为他祖母哭泣,他又气不过。他那祖父与亲父亲叔,只因皇上升了石家的爵,就欢天喜地的,还劝他多忍让小沈氏,甚至叫他给媳妇赔不是!他心里讴得紧,恼恨起来,便连家里亲长的名声都不顾了,才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明鸾心想这里头说不定还有那郭钊一伙人的煽风点火呢,便问:“现在事情已经压下去了,他是不是还不服气?还想再闹?”
“他如今便是想闹,也没法闹了。”章寂叹道,“他才多大年纪?即使真有些小聪明,也敌不过他爷爷和老。这不,已经露了馅儿了,前些天才挨了打呢。若不是想着他祖母今儿出殡,他这嫡长孙要出面的,只怕打得更狠了。不过他父祖也下定了决心要将他送走,议定了今日事罢,便让他留在老家这里读书,不回京城去了。我方才听他的口风,似乎也冷了心,只认命留在这里了。”
明鸾心道这却未必,瞧他那神情可不象是认命的模样,想起方才那小厮的古怪,正要跟章寂说,后者却摆了摆手:“我乏了,石家的事我不想再管,你也别打听,由得他们去了。我先歇一歇,一会儿饭得了你再叫我。”
明鸾见他实在疲倦,想着过后再说也没什么,就服侍他睡下,自个儿出去继续忙饭菜的事,不料章寂实在累得慌,这一觉直睡到夕阳西下,方才醒转。
明鸾期间叫了他几回,他都没动静,慌得她以为他生病了,立刻命人去寻大夫。但这附近石家村里并没有常驻的大夫,还要往十里外的镇上去寻,正忙乱间,道观里有个常住道人,是个懂医术的,闻讯赶来把了把脉,安慰明鸾等人说,老人家只是累得狠了,并没有大碍,只要等他自然睡醒就好了,无须请医吃药。
明鸾半信半疑,又见章寂面色还好,就耐着性在他床边守到傍晚,见他醒了,神色如常,方才放下了心。由于天色已晚,已来不及回城,她又担心祖父的身体吃不消,就索性继续借用道观的房,胡乱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赶回城去。
这一忙乱,她就把那小厮的事给忘了。直到两天后,文龙过府来给章寂请安,提起石家长孙被家人留在老家庄里为祖母守陵,她才想起来。她向文龙旁敲侧击一番,得知石家长孙身边侍候的人全都跟着他离开了,想着郭钊他们大概已无法再对石家人做什么,也就不再追究此事。
不过石家长孙虽然离了临国公府,沈昭容却仍留在那里,听说如今仍旧锦衣玉食的,石家人丢了这么大脸面,居然还不敢怪她什么。反而当她是菩萨似地供着,让明鸾很是不服气:“石家糊涂了?孙都赶走了,孙媳妇还养在家里做什么?嫌沈昭容没害得他们更丢脸?!”
文龙道:“他们如今失了脸面,也没脸出门见人。更担心皇上会厌弃了他家,方才特特地巴结着小沈氏,这是盼着皇上看在表妹面上,对他家包容一二呢。我听说,前儿那流言闹的沸沸扬扬,似乎还有他家大孙的手笔,姑祖父与大表叔唬得脸儿都白了。这几日都在家中称病。”
明鸾冷哼一声,又对他道:“算了,越听越生气,咱们以后还是少理他家的事吧。一会儿见了祖父,大哥哥也别提这些。祖父近来不耐烦搭理石家人。”
文龙明了的点点头:“我也听说了,他们还来求过祖父吧?说来这事儿会闹这么大,他们也有责任,若不是他们自个儿犯了糊涂。怎会将把柄落在别人手里头?祖父不管也是应该的,姑祖母死得真冤!”顿了顿,又有些犹豫:“只是……我如今有件为难事。不知该如何处置,正想讨祖父示下……”
明鸾疑惑:“是什么事叫你这般为难?”忽然想到了什么,“该不会又是大伯娘要差你做什么了吧?”
文龙苦笑:“可不是么?因为石家表弟留在了庄上,母亲担心她侄女儿独自在石家会受委屈,又觉得石家此举太不近人情,新婚的小夫妻就叫他们生生分离,分明是要新媳妇守活寡呢!因此便叫我常常往石家去探望,还要我给小沈氏撑腰……”
明鸾嗤笑一声:“她糊涂了?现在石家都把沈昭容当是菩萨似的,还要你去撑什么腰?!”
“我也这么说了,母亲却不信。”文龙苦着脸说。“因前儿姑祖母去世时,我瞒了外头的消息不叫母亲知道,后来下人不慎泄露了风声,母亲就怪我没告诉她,害小沈氏受了委屈,再也不肯信我的话了。如今她天天催着我出门。我只能装作是去临国公府,跑来祖父这里躲避一二。”
明鸾哂道:“早跟你们说不要太听她的话了,反正她又不出门,能知道你去没去吗?你在安心待在这里吧!她要是再闹,你索性搬过来,就说祖父病了,你这大孙要过来侍疾尽孝心!”
文龙听得哭笑不得:“祖父身并无大碍,你这不是在咒他老人家么?我倒是想装假呢,只是母亲再精明不过的,若没有小沈氏的回信,她就要闹个不停。”
明鸾不以为然:“沈昭容还有空天天回信给她?你就说,如今沈昭容埋怨她呢,说她无能,没能劝说皇上纳自己入宫,害得她嫁进石家受尽委屈,如今也嫌她说话不管用了,又说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要避嫌,不能见表兄,让你们少管她呢。这不就完了?”
文龙哑然,过了好一会儿才道:“那可不行,真要这么说,母亲只怕病得更重了。”
明鸾摆摆手:“你自己斟酌吧,我只是随口一说,反正她又不是我娘,再闹也闹不到我头上。”
文龙怏怏地走了,明鸾处理了一回家务事,见天色不早了,便打算去看祖父如何。路上经过二门附近,见那里有不少婆在搬运东西,为首的是林氏身边的青柳,心里还在想她们在做什么,脚下却直接往正院去了。
章寂不在院中,问了侍候的人,却是带着两个孙去花园里溜弯去了。这几日天气很好,正值春夏之交,阳光明媚,和风轻软,园里的花儿也开了,章寂就多了每天散步半时辰的习惯。明鸾想想自己正好有空,索性也到花园里转一转,然后陪祖父与堂弟们回来,就差不多该吃饭了。
她素来喜欢独自一个人四处闲逛,没事是不爱带人随行的,今日也不例外,就这么迈着轻快的步进了花园,望望四周正含苞待放的春花,抬头瞧瞧蔚蓝的天空、雪白的云朵,闻着醉人的花香,心情顿时明朗了许多。
她边走边看,偶尔随手折根草儿,攀枝花儿,逗弄一番水里的游鱼,吓唬一下花丛中飞舞的彩蝶,忽然想起了小说中的典故,又可惜自己没随身带把扇,cos一把薛宝钗。近来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象个大家闺秀了,要是不装上一装,就太对不起自己受的苦了。
正自娱自乐间,她脚下一转,却看见花丛中迎面走来了一个丫头,猛一看十分眼生,她就不由得站住了脚。
南乡侯府里下人不多,明鸾管着家,连男仆们都能大概认个齐全,丫头婆们就更不用说了,见这个丫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顿时起了疑心,便叫住对方:“你是哪个院的人?叫什么名字?”
谁知那丫头竟不象别的丫头一般胆小,反而笑吟吟地走近了她,道了个万福:“姑娘原不认得我,便是我说了,姑娘也不知道的。”
明鸾心中大为警惕:“你说什么?”边问边往后退,一手还背到身后去,抓住了花丛中的一枝,虽然那不是可以用来袭击人的粗枝,但猛地戳过去,也能吓一吓人的。不过看到这丫头身量苗条,又纤纤弱弱的模样,倒是不象十分孔武有力之辈。
那丫头仍旧笑得温煦:“我说什么,姑娘兴许听不明白,我只问姑娘一句话:先前不是已经答应了不多问的么?怎的近来又起了探究之心?曾听得前人有言,好奇杀死猫。姑娘难道就没听说过?姑娘千金之躯,还是不要轻易涉险的好。”
好奇杀死猫,这是西方的谚语,只怕眼下还没有呢,在这个国度里会知道这句话的人,必定是从欧阳太傅那里听来的,这丫头莫非是郭钊曹泽民的部下?!
明鸾脑里一想到这一点,身后的手立刻就拽下一大丛花枝,大力朝那丫头掷去:“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开玩笑!你们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没兴趣知道,但是跑来威胁我?真当我是病猫啊?!”
那丫头吓了一跳,冷不防被那玫瑰花枝戳了一下,脸上疼痛,更担心容貌受损,慌忙向旁闪躲。
明鸾又弯腰拣地下的碎石泥块朝对方身上丢:“姑奶奶不管你们,你们就乖乖当小透明,我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居然敢跑到我家里来撒野?!明儿我就告状去!燕王又怎的?难道他是你们亲爹,能当你们是自家小崽一样护着?!”见那丫头被玫瑰花枝戳中了,冷笑一声,又跑去折树上的长枝条,便往对方身上打。
那丫头见明鸾手里明明已经出了血,还抽打得越发见狠,也顾不得别的,慌忙转身逃走了。她来之前,上头是叮嘱过她的,不能伤人,对方如此厉害,她也只能落荒而逃。
明鸾一路追打她,见她转个弯钻进树林里就不见了人影,心中更气,当下跑出了花园,对着婆们下令:“立刻给我封锁全府!不许放一个人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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