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建南侯府即将投建的免费书馆,京城士林圈子里的人基本有四种反应。
拥有第一种想法的人最多,他们都觉得这是大好事。有一个可以让人免费读书的地方,还能将许多自己没有的书籍抄录成册,收归己有,简直就是上天掉下来的大馅饼嘛!虽然不知道建南侯府为什么会这样做,但这真是太好了,等书馆开‘门’了,他们一定要去看看!
拥有第二种想法的人也不少,这些几乎都是士林名‘门’,或是家中有人在朝里任官,甚至是高官的,他们觉得这种事固然是好事,可是居然是一个勋贵人家提出来的,实在太让读书人没有面子了。建南侯府这么做一定是为了沽名钓誉!可无论他们怎么做,粗人就是粗人,武将也依然是武将。他们是绝对无法真正动摇清流士林在朝野的地位的!
拥有第三种想法的人则基本处于观望状态。世家大族有自己的藏书楼、藏书馆,那是常见的事。可将自家的藏书向公众公开,却是从未听闻。建南侯府此举即使是有邀名之心,但也不失为一件善事。不过主意再好,也要看实际上办得怎么样。如果建南侯府只有噱头,结果却是雷声大雨声小的话,那就没什么意义了。
拥有第四种想法的人最少,但本身的权势财富地位却是最高的。他们也都是高‘门’大户,其中既有书香名‘门’,也有勋贵王公,心里的想法都一样:建南侯府论根基,未必比得上我们家,怎么从前我们就没想到这样的好法子呢?既可以获得好名声,又能收买读书人的人心,对自家将来在朝上的威望大有好处,真是再好不过了!我们家也要建一个书馆!
京城里传言沸沸扬扬的,连皇帝都有所耳闻,特地召了赵玮去问是怎么回事。赵玮便实话回禀:“确有此事。微臣与家人商议过了,打算建一书馆,将家中藏书抄本献出,并遍收天下书籍,免费向学子开放。一来,是为了纪念微臣早逝的父亲;二来,则是因为微臣未袭爵之前,在家乡自幼苦读,认识不少出身清贫的同窗,他们苦于囊中羞涩,能得到的书册有限,虽然苦学勤奋,但与出身世家的同窗相比,往往要落后一步。有些人明明天赋极佳,却因为只能死守几本典籍,没有明师指点,没有好书辅助,最终只能在考场上铩羽而归,甚至放弃科举。微臣觉得这实在是太可惜了。若能有一处书馆,让所有学子,无论富贵清贫,都能一样接触到天下典籍,提高自己的学问,增长自己的见识,岂不是件好事么?”
皇帝听得抚掌大笑:“不但是好事,也是件大善事!你小小年纪,就有这等‘胸’襟见识,实在是我朝之幸。朕记得你已经有了秀才功名了,虽说身上已有爵位,但也不是不能参加科举。今年改元,朕已宣告天下,秋天加考一科恩科。你可有意下场一试?”
赵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上一科微臣落第了,这一科微臣想要再试一试,若是不行,明年正好是正科,还有一次机会。若微臣终有一日能考得举人功名,日后拜祭亡父时,也能对亡父有所‘交’待了。”
皇帝哈哈笑道:“很好,你没有因为有了爵位就不求上进,依然不忘初心,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朕答应你,若是十年之内,你能考中举人,那朕就赐予你亡父进士出身,并追封他为二品资政大夫。你道如何?”
赵玮大喜。父亲赵焯少有才名,才二十出头就考中了举人,可惜死得太早,永生永世都只能顶着举人的名头存在于族谱上。但如果得到皇帝追封,他就一跃成为二品高官,不但对他和母亲米氏是无上的荣耀,也可以光耀‘门’楣,泽被后人。世人今后再提起他,就不再是“开国建南郡公”之子,而是“二品资政大夫赵焯”。
赵玮立刻就向皇帝行大礼道谢:“微臣定然竭尽全力!”
皇帝心情很好,赏了他不少好东西,又允许他借阅文渊阁藏书,抄录成本,收入未来开设的明知书馆中,还答应会给书馆题词。赵玮心情兴奋地离开了。
皇帝目送他退下,脸上还带着淡淡的微笑,心情似乎很好。
身旁的近‘侍’见状,就大胆地探问:“皇上对建南侯真是宠幸有加。”
皇帝似笑非笑地说:“这样不好么?他忠心又正直,还这么年青,未来前途不可限量。朕自然喜欢这样的臣子。”
况且,随他皇祖父打天下的武将后代子孙,居然做了天下读书人都没想到要做的事,也算狠狠打了那些书香名‘门’世家的脸了。他们是武将出身又如何?谁说只有读书人才能治理天下?谁说他们武人之后就都是粗人了?那些文臣们也该放下高傲的架子,好好认清这是谁家的天下了!他们瞧不起武人,又何尝不是在轻视他高家?!
赵玮并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微妙地合了皇帝的心意,他带着皇帝的赏赐和许诺回到家中,把好消息告诉了祖母和妹妹。
张氏‘激’动得直念佛:“阿弥陀佛,真真是皇恩浩‘荡’!玮哥儿,你一定要好好读书,一定要考中举人!你父亲与母亲的身后荣光,就都在你身上了!”
赵玮腼腆地笑着:“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不负您所托。”
赵琇虽然也很高兴,但并不想给哥哥太大的压力。她劝赵玮:“皇上给了你十年的时间,本来三年一次秋闱,你只有三次机会,但今年有恩科,你又多了一次机会,一共可以考四次。以哥哥的学问和天份,只要不出意外,继续勤学,一定能考上的。哥哥不需要担忧太多。即使真的考不上,也不要紧。只要哥哥将来入仕后,能够做出佳绩,成为一代名臣,皇上也会追封父亲与母亲,作为对你的奖赏。所以,只要我们争气,父亲与母亲就能风风光光的,倒不一定非要执着于这次的追封。”
张氏嗔道:“这是什么话?你哥哥若能考中举人,难道不是好事么?你怎的好象觉得他考不中似的。”
赵琇道:“我不是觉得哥哥考不中,而是觉得他不要太过执着于此,一心苦读,反倒累坏了身体,那就得不偿失了。身体健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这倒也是。张氏想了想,有些郁闷地对赵玮说:“琇姐儿这话也有道理。你用功归用归,却不可熬坏了身体。祖母和你妹妹就都指望你了,若你有个好歹,却叫我们怎么活?”
赵琇心里直叹气,祖母这说法,岂不是让哥哥更有压力了?
赵玮却微微一笑:“祖母放心,孙儿心里有数的。”
等离开了张氏的房间,赵琇才拉起兄长的手,正‘色’道:“哥哥,你要记得千万保重身体才好。功名不功名的,尚在其次。就算考不中举人,只要你将来立了功劳,向皇上求个恩典,他也不会不答应的。再说,我觉得以父亲和母亲的脾气,他们才不会在乎这样的身后哀荣,宁可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长命百岁呢!”
赵玮笑道:“你放心,这样的道理我岂会不明白?只是祖母在乎这些,方才我是顺着她的口风说的罢了。至于秋闱之事,我虽年少,却也得明师指点,苦学了这些年,会试我参加不得也就罢了,难道连乡试都过不了么?我相信自己绝不会如此无能,难道妹妹不信任为兄?”
赵琇笑了:“我当然相信你了。那哥哥只管认真读书去吧。图书馆的事就‘交’给我。需要与外人接触的活儿,我叫汪福来去办,其他的安排我都能办好,绝不叫你‘操’半点心!”
赵玮高高地挑起了眉头:“了不得,妹妹如今越发能干了!”笑着夸完赵琇后,他柔声道:“我一直都没有放下过功课,即使需要备考,也没到事事都不过问的地步。况且妹妹昨儿才提议,我们家目前藏书有限,即使从各处书局书铺购入各种书本,也未必能撑起一家象样的图书馆,论家底更是无法跟那些世家大族的藏书楼相比,所以必须另辟蹊径,做出自己的特‘色’来。妹妹的提议是收集本朝所有大学士、翰林、士林大家的文集,藏于馆中,任人查阅,也有助于学子们了解有可能成为考官的官员们的文风与喜好。我觉得这主意极好。从明日起,我就前往各位大学士、翰林以及学者大家们的府上拜访,向他们求取文集。除此之外,我自打上了京城,就一直在闷头苦学,再无明师可指点我的功课。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向他们请教些学问。这些可都是极有学问之人,岂不是我的良师?”
赵琇听了直喊妙极:“真是好主意!哥哥只管去,先从最有名的请教起。等你请教的人多了,其他有学问有名声的人就算你不上‘门’,他们也会主动请你去了。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跟他们几乎齐名的家伙都受到了哥哥的拜访,如果他们没有那个机会,岂不是显得学问没有其他人高?他们一定不会甘心的!”
赵玮愣了愣,旋即苦笑:“其实我没有那个意思……”
赵琇摆摆手:“只要能达到那个效果就行了,初衷不重要。我倒是有一件事想问哥哥,你既要参加今年的秋闱,那你是在京城考呢,还是回老家去考?”
赵玮怔住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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