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文是蒋太后同胞妹妹的孙‘女’儿,与蒋家六姑娘是自幼在一起玩儿的表姐妹,年纪也相仿,因此十分要好。前些日子蒋家要为蒋雯之事善后,颇忙‘乱’了一番,也没心情跟亲友们来往,所以小姐妹俩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遇上,自然要抓紧机会好好说说话的。
蒋家六姑娘跟李善文说了几句家常,瞥见丘媛也在堂中,就小声提醒李善文,以后再也不要跟丘媛接近了。往日丘媛在京城闺秀圈子里,一向是温柔和气大姐姐的形象,对于这些年纪比较小的千金来说,还是‘挺’能‘迷’‘惑’人的。可是蒋雯差点儿中了她的算计,蒋家为了蒋雯闺誉着想,不曾将过程细节公开,自然也就没有提到丘媛这个人物。就连安阳伯府,若不是事后受了皇帝迁怒,外人也猜不到他家大公子头上。但隐瞒归隐瞒,蒋家内部都对丘媛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蒋六姑娘早早听了母亲的嘱咐,对她怎会有好脸‘色’?她年纪还小,沉不住气,见了要好的表妹,就立刻将事情跟人说了,叮嘱表妹远离此人,免得不知什么时候,也中了丘媛的算计。
李善文万万没想到丘媛竟然是这种人。蒋雯被皇后暗命安阳伯府大公子算计的事,她也曾听家里长辈们提过,只是长辈们不肯在孩子面前细说,因此她也不知其中内情。今日见了蒋家六姑娘,方知其中真相,顿时惊得目瞪口呆,忍不住转头去偷看丘媛,然后便意外地发现丘媛不知几时走到了她们身后不远的地方。
两个小姑娘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丘媛有些尴尬,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妹妹们在说什么呢?我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心下却在怀疑,方才这两个‘女’孩子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看到她连脸‘色’都变了,莫非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吧?蒋雯那天压根儿就没发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喜宴结束后她婶娘还跟自家母亲暗示想要结亲呢,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也没提到自己,蒋家人又怎会知道自己曾经参与过皇后的算计呢?况且他们若是真的知道了,又为何一直不来寻自己的晦气?
蒋家六姑娘是个城府浅的,闻言立刻就冷笑了一声:“我们在说什么,与你无关。我们跟你不熟,你别那么厚脸皮跑来搭讪了!”李善文也紧紧抿着‘唇’,虽然知道表姐的语气不太客气,但也没有阻止的打算,只用一双黑珍珠似的眼睛盯着丘媛,眼神里满是提防。
丘媛听得心惊胆战,白着一张脸,僵笑着说:“妹妹们今儿是怎么了?好象吃了炮仗似的?”
她要维持客套,蒋家六姑娘却半点不买账:“我倒巴不得自己吃了炮仗呢,正好把那些卑鄙无耻的小人给炸了!免得她们做了坏事还一脸没事人儿的样子,镇日跑出来骗人!”
丘媛这下更加确定了,蒋家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否则上回见面时,她跟蒋六姑娘以及李善文还是亲亲热热的,怎的今日再见,她们就仇视起她来了?到底是谁泄的密?是安阳伯府的大公子,还是皇后娘娘?!
眼看着三人就这么僵持在那里,赵琇走到附近,见蒋、李二位对丘媛一脸提防,就知道她们不会轻易上当受骗了,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蒋六姑娘见丘媛半天不说一句话,冷哼一声,转身就拉着李善文要走人,丘媛不由得上前两步:“且慢!”蒋六姑娘愤怒地回过头:“你又要做什么?!”丘媛一脸纠结地不知该说什么话,嘴里只含糊地道:“我只是过来跟妹妹打声招呼,别无他意,妹妹何必如此?莫非是自恃皇亲身份,瞧不起我们眉山伯府……”
看到蒋六姑娘柳眉倒竖,仿佛随时都要炸了,赵琇连忙上前笑着打岔:“蒋六妹妹,李家妹妹,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呢?我方才正想找你们,原来你们在这里。”
因为赵琇跟蒋雯‘交’好,加上蒋家发觉丘媛的算计,还是赵琇在信里无意中提醒的,所以蒋家人对赵琇很有好感,蒋六姑娘的态度自然也非常和气,立刻就拉着表妹向她走去:“姐姐也来了?我们也没做什么,不过是闲聊家常,偏偏有人没眼‘色’地跑来搭讪。我们要走开,她还厚着脸皮来拦。这世上怎会有如此不知所谓的人?”
赵琇瞥了丘媛一眼,见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还偷偷打量周围,生怕有人看见她被蒋、李二位打脸的情形,心中就有些好笑。她拉起李善文的手,笑着拉她们走开:“你们姐姐走了一个多月了,我一直没有收到她的书信。连方五的书信我都收到了,却没有你们姐姐的消息,也不知道她如今怎样了……”
蒋六姑娘答道:“姐姐已经在天津安顿下来了。她在那里住了几年,自然不会不习惯。她没给你写信,想必是忙着跟熟悉的朋友见面呢?前些时候四叔四婶才打发了人回来送中秋节礼,说他们过得很好……”
丘媛咬着下‘唇’回到勋贵千金们中间,脸‘色’依然十分难看。有别的姑娘见状,关心地问她:“丘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身体有所不适?”也有人方才看见她与蒋六姑娘以及李善文说话来着,气氛好象不大愉快,就猜想到了几分:“丘姐姐是跟蒋家姑娘拌嘴了吧?”
丘媛勉强笑笑,故作淡然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人家是皇亲,身份不一般,不爱与我这样家世平平的人搭话,也没什么稀奇的。说来也怪我,好好的,人家姐妹之间在说笑,我跑去打什么招呼呢?我原本只是想着,好歹也是熟人,见面了总要问个好的,却没想到打扰了别人说悄悄话,都是我的不是。”
她这是死要面子,也是担心有旁人听见了她跟蒋六姑娘之间的对话,为了消除别人的疑心,就故意说得含含糊糊的,还倒打一耙。她本来就很会做人,在小姐妹们当中素来是个温柔和气的形象,旁人对她了解不深,又不知内情,都听信了她的话。再加上勋贵与清流之间天然的矛盾,这些勋贵千金们顿时对蒋六姑娘有了意见:“她得意什么?不就是仗着太后娘娘是她姑姑么?太后娘娘公正严明,不曾偏袒娘家人,蒋家如今连个上得了台面的人都没有。她除了名头好听,还有什么可得意的?我们虽没有一个做太后的姑姑,却也不是寻常百姓,家家都有爵位在身,世代富贵,也曾与皇家、宗室结亲。他们蒋家正经连个承恩公的名头都还没有呢,也敢瞧不起人?”
还有人见蒋六姑娘与李善文、赵琇聚在一起说话,便把后面两位也迁怒上了,尤其是赵琇,简直成了勋贵圈子里的叛徒:“她本与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跟我们亲近就算了,竟然还帮着蒋六欺负丘姐姐,真可恶!”
还有个姑娘掩口笑说:“听说她祖母是个举人的‘女’儿,自小把她当书香人家的闺秀一般教养,她哪里象是个勋贵府里的千金?赶明儿咱们寻个名目,请她出去秋游,叫她好好见识一下咱们将‘门’‘女’子的威风,也省得她成天把眼睛长在头顶上了。”不少人都纷纷赞同,头碰头地商议了,定要寻个机会落赵琇的脸面。
赵琇哪里知道正有人算计着自己?她跟蒋六姑娘、李善文聊了几句蒋雯的事,瞧了瞧周围,见无人在近前,便压低声音问蒋六姑娘:“丘二姑娘的事,令姐在信里都跟我说了。我心里也气愤得很。只是不明白,为何府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安阳伯府那位已受了惩诫,可是这一位……还一脸没事人儿的样子出来赴宴听戏呢。”
蒋六姑娘深有同感:“我也生气得很,可是当日我们家本来是不想让这事儿传出去的,怕坏了四姐的名声。不过安阳伯府那位是个浑人,他自跟人吹牛去了,倒把事情传得沸沸扬扬。太后与皇上一气之下就罚了他,反倒把事情做了实。可他没把丘媛说出来,我们又怎么好提?只能强忍着。不过她也得意不了多久,太后娘娘早就打定了主意,要为四姐姐出气呢!”
赵琇恍然大悟,还是觉得有些气闷:“话虽如此,但看着她厚脸皮的样子,还真是叫人恨得牙痒痒。其实这事儿也用不着宣扬得到处都是,甚至用不着提到令姐,只需给他们丘家一点颜‘色’看看,让他们别再跑到知情人面前晃就行了。他们大概也就是仗着旁人不知道,才敢装模作样的。若他们知道你们家早知实情,正寻思该如何报复呢,只怕就会成日惶惶然,不得安宁了。饶他们再有依仗,难道还能跟太后、皇上做对?”
蒋六姑娘听明白了,双眼一亮。
中场小歇很快就结束了。夫人太太们各自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当中也有人换了位子,跟聊得兴起的朋友坐在一起。戏台上来了位娇俏的小旦,扮相很美,声音也很好听,一开腔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赵琇一边听着她的唱白,一边不紧不慢地回到自己的桌子旁坐下,随手倒了杯热茶。
跟她同桌的那位勋贵千金瞥了她一眼,冷冷一笑:“哟,舍得回来了?既然跟她们更加臭味相投,又回来做什么?仔细这里的地脏了你的脚。”
赵琇皱了皱眉,抬头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那姑娘也是个脾气暴躁的,跟赵琇没什么‘交’情,所以也懒得客气,“你方才见人家是皇亲国戚,就帮着人家欺负咱们勋贵出身的姐妹,不如索‘性’跟她们凑一块儿去了,又回来做什么?!”
赵琇放下茶壶,冷笑了一下:“这话我倒要问个明白了,我欺负谁了?又是怎么欺负的?还请姑娘说个明白。”
那姑娘正要说话,丘媛眼见不好,连忙上前打圆场:“算了算了,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大家都少说两句吧。不过是小事。”
那姑娘便不吭声了,只当给丘媛面子。但是赵琇是不会给她面子的,反而坐直了身体:“不行!我这人最受不得别人冤枉,还请二位把话说明白了!”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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