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完全不知道有人在京城的另一个角落里算计着自己的婚事。她这些日子专心准备南下事宜,忙得象陀螺一样,哪里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经过连日忙碌,很多事都安排好了。回奉贤报信的人走了,沿路打点的人也派出去了;载行李的船和跟船的人手都已准备得差不多,开始搬运大件东西了;路上需要用的食水物品都找好了供货人,就等出发前一天搬运上船;而赵玮出‘门’要骑的两匹马、赵琇与张氏要坐的两辆马车,以及丫头婆子们坐的马车,也全都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门’。但赵琇却在带谁南下的问题上,遇到了难处。
别的男‘女’仆‘妇’都还好办,但要不要把汪福来带回去,却是件难以决断的事。汪福来现如今是侯府大总管,他若走了,赵家三名主人都不在,这偌大一个侯府要‘交’给谁来主事?要知道这高‘门’大户的规矩,就算主人不在,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谁家送拜帖上‘门’,需要有人回复;谁家有红白喜事,侯府也需要表示一二;此外府中奴仆、庄中佃户,每逢年节主家需要尽什么义务,都有讲究;各处产业每季度以及年下盘账,送银米‘交’租钱,也都需要人照看。并不是赵家祖孙三个出了‘门’,就可以把所有事都抛开不管了。侯府这边需要每旬将大事归纳成书信,命人一路急报给主人,但府中也需要人理事,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就得先做决断。
赵琇为难,在于侯府离不开一个理事的大总管,但路上他们祖孙三个也需要有人跟随办事,更重要的是,汪福来的老父亲汪四平年纪已经老迈,听说近两年身体不是很好,汪福来需要留在京城为主人办事,没法在老父面前尽孝也就算了,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让他回去探亲,难不成要为了主人家方便,非要叫人家留下吗?
赵琇觉得这样做未免太过分,她心里清楚,汪福来盼着这个机会,盼很久了。
张氏也有些不忍心:“虽说在主人家面前,说不上什么孝不孝的,但汪福来一向忠心,汪四平也是郡公爷在时就得用的老人了。哪怕是看在他们父子多年的辛劳份上,我也做不出这种事。汪四平还不知道能撑到几时,错过这一回,他们父子兴许就再也不能相见了……”
赵琇想了想:“要不……咱们还是带他回去吧?这边另找人看着就是了。我可以拟个章程出来,让他们照着规章办事,应该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如果时间来不及,我就先把近期的事吩咐下去,后面的路上再拟好,命人快马送信回京就是。”
张氏叹道:“也罢,只能这样了。早知道如此,我就该提前把王双福从老家叫过来的,若有他在,我又何必‘操’这个心?这趟回南,就把他带回来吧。”
王双福是他们在奉贤老宅的管家,是前些年才提拔起来的,忠心足够,能力也不错。之所以没能跟着北上京城,是因为他长年待在奉贤,对京城里的风俗人情远不如汪福来清楚,张氏担心他到了京城会应付不了,所以就改提拔了汪福来。这趟回去若真要把他带回京城,恐怕也是要在汪福来手下做事的。
赵琇说:“王双福在老宅是大管家,未必乐意来京城给汪福来打下手吧?这事儿还是要回去问过他的意思再说。虽然京城侯府事情多,但老家那边也不能缺了可靠的人。咱们家还有许多产业在那里呢,洋行的事情也不可能尽数托付给六房。”
张氏想想也对,也就不再坚持了,等回了老家再看情况。
汪福来要跟着主人回南,侯府里总还需要找个人来管事的。张氏跟赵琇商量了一番,决定要把老乌头的养子乌来兴提拔上来。翻修侯府和改建明知书馆的时候,乌来兴做个监工,差事办得很不错,可见能力是有的。他虽年轻,背后却站着资格最老、最有体面的老乌头夫妻,足以压制一众侯府旧仆了。至于新人,连旧人都被压住了,还怕新人惹事吗?为防万一,赵琇又添了一句:“叫卢妈时不时回来照看一下吧。反正她从家里过来,也就是几步路的事儿。”
张氏点了头,还说要给鲁家送信,若遇到卢妈也无法解决的事,还可以去问秋叶。秋叶虽是她身边的大丫头出身,但已经认了义‘女’,身份就不一样了。卢妈到底是出了府的,未必人人都买她的账,有秋叶帮衬,总会好些。
如果真遇到了连秋叶都解决不了的事,侯府中人也就只能给南下船上的主人送信了。
赵琇解决了管事的问题,就回自个院子去写章程了。时间剩下不多,她得先把接下来几个月里京城谁家可能会过生日,谁又可能会办喜事,都得先打探好了,提前拟好大致的礼单,到了日子乌来兴再一打听,确定那家没有发生变故,就可以把礼物备好送上‘门’去。至于接下来这几个月哪家会出白事,哪家又会冒出突然的喜事,赵琇不是先知,也没法提前备好礼,只能拟上几份礼单,分不同的规格,让乌来兴到时候便宜行事了。
此外年下各处田庄、店铺以及家中男‘女’仆‘妇’的封赏事宜,也需得提前定下,跟账房打好招呼。乌来兴到时候直接从账房支银子,也就办成了。
赵琇铺了满桌子的纸,忙得一个头两个大,偶然发现前方的光线被什么遮住了,抬起头一看,却发现碧菡与柳绿两个不知几时站在她面前,你望我,我望你的,好象有什么话想说。
她疑‘惑’地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碧菡又看了柳绿一眼,迟疑着不敢说。柳绿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姑娘,碧菡姐姐说,想留下来为碧莲姐姐送嫁,情愿与奴婢换差事,求姑娘允许。”
赵琇原本是定了碧菡随行,柳绿留守的。就跟侯府主人离开,需要留个管事镇场子一样,她这院子里人口不少,屋里还收着许多值钱东西,不可能不留个信得过的大丫头看房子。碧菡素来在南边服‘侍’惯了,人头也熟,所以赵琇想带上她更方便,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
碧菡对赵琇说:“碧莲姐姐已经定了年前出嫁,奴婢与她姐妹一场,想要送送她。况且奴婢的父母都到了京里当差,留在老家的几个亲戚,本与奴婢并不亲近。倒是柳绿,虽然姑娘答应了让她父母上京,可她还有祖母叔婶,一众长辈,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奴婢情愿与她换个差事,彼此也能各遂心愿了。”
赵琇笑道:“既然你们达成了共识,我也不会不知趣。那就这么办吧。不过碧莲已经定了出嫁的日子吗?竟然是在年前?那我岂不是没法送她出嫁了?”
碧莲终于说定了亲事,是京南大兴县的一户耕读人家,姓丁,家中倒也富足,有二三百亩田地,男方父亲是个老秀才,在乡间口碑很好,母亲也素有贤名。未婚夫本人是长子,因为接连要守祖父母的孝,误了婚事与科考,如今还只是个童生,正预备明年‘春’天考秀才。
碧莲的兄弟卢明章曾几次亲往大兴县学与乡间打听,得知这个丁童生人品很好,学问也不错,明年‘春’天很有可能会考中,这才放心答应亲事。卢明章自己明年也要下场参加童生试了,到时候碧莲丈夫与兄弟皆是秀才,她脸上也有光。又因丁童生年纪已经二十有二,家中父母急着为他娶媳‘妇’,而他明年若是童生试顺利,考中了秀才,接下来又有秋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有时间办喜事。横竖新郎新娘双方都年纪老大了,不宜再拖,丁家便索‘性’将婚期定在年内。
卢妈早将事情报到张氏面前,是张氏说不打紧,她才答应了男方的请求。不能让旧主人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卢妈心里总觉得十分遗憾。张氏笑话了她几句,心下却很是感动,大大赏赐了几套头面与二十匹绸缎,为碧莲添妆。赵琇这边得了信,也觉得很可惜,另送了她不少东西。
如今碧菡有意为碧莲送嫁,赵琇自然不会拒绝,还特地赏了她一套新冬衣,让她穿着去喝喜酒,又放了她与柳绿等丫头的假,叫她们去给碧莲道喜。
丫头们高高兴兴地分批出‘门’去了,赵琇把留守的人都赶出房间,自个儿留在屋里继续奋战。直忙到天黑,张氏那边打发人来叫她过去吃晚饭,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工作了一个下午,屋里早不知几时点起了灯,她却半点没察觉。
她把写的东西整理好,起身伸了伸手臂,扭扭腰,舒展一下筋骨,只觉得脖子都酸了。
柳绿笑盈盈地端了杯热茶过来:“姑娘坐得久了,骨头都僵硬了吧?快喝口茶,赶紧到老夫人那儿用晚饭吧。”
赵琇接过茶碗:“你们这是从碧莲姐姐家回来了?她看到你们去了,一定很高兴吧?”
柳绿笑道:“可不是?姐姐还说要进府来给老夫人和姑娘磕头呢。”说着又拿了一个小包袱来,打开给赵琇看:“她还托我给奉贤老宅的丫头捎东西,是几个绛纹石戒指,两对银丁香,还有四个绣了‘花’的丝帕。”
赵琇扫了一眼,就没再关注了:“我知道了,你就帮她捎吧。”喝过茶,她放下茶碗就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一路南下,她路上肯定要经过天津和济宁的,多半能见到蒋雯与方仁珠。是不是该打发人去蒋家与方家问一声,看有没有人托她捎书信东西呢?方家那边倒罢了,方慧珠那头,似乎也该打探一下。等见了方仁珠,也好告诉她其姐的近况。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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