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如今的处境比起年初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79小說,
虽然仍旧是出不得坤宁宫,但她想要到坤宁宫的院子里转一转,是没人拦她的。她身边的宫人也有了一定的行动自由,可以来往坤宁宫与皇子公主们的住所,为皇后传话递东西。一日三餐,饮食起居,样样供给都是上上等的,给足了皇后的体面。皇长子每日过来请一次安,陪她说一会儿话;皇次子三天来看她一次,也能在太监嬷嬷们的监视下和她聊上半个时辰,而且近来太监嬷嬷们的监视力度是越来越松了;至于小公主,‘乳’母每天都会把她抱到坤宁宫来,让皇后看一看‘女’儿,逗‘弄’一会儿。若是皇后情绪平静,小公主待的时间就会长些,若是皇后心绪不佳,或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乳’母立马就会把小公主抱走。
总的来说,皇后除了行动上受限以外,在坤宁宫中的日子还算是舒心的。甚至在端嫔入宫,接手宫务之后,过得比先前还要舒服些。从别的宫殿调来了几个细心周到又机灵的宫‘女’和小太监,每日跟皇后说话,格外讨喜,不但会将各种好吃的果子点心送到皇后面前,还会把御‘花’园里的各种鲜‘花’采摘下来,‘插’进‘花’瓶中,送到皇后所居宫室里装点环境。若是哪一天皇后心情好些,他们还会看她脸‘色’,说些宫里宫外的趣事逗她开心。
从前皇后心情抑郁,身边的宫人只能跟着抑郁。喜庆话不敢说,笑也不敢笑,连穿的衣裳都不敢带上‘艳’‘色’。头上更是休想戴什么显眼的首饰,新鲜‘花’草是绝不会送到皇后跟前的,瓜儿果儿点心之类的,皇后没心情,谁敢献上来?全屋窗帘都放下来遮住了阳光与微风,殿内光线‘阴’暗,佛堂里燃着檀香。皇后与身边的宫人总是待在佛前,不是在发呆,就是在念经。无论是谁。走进这种环境,除了憋闷与压抑再没有别的感觉。
但如今,殿室的卷帘被挂起,阳光照进宫堂。秋风清劲。吹走了佛前的浓香,却把院子里的菊‘花’香气吹了进来,令人心旷神怡。皇后身边有机灵的宫‘女’太监凑趣,陪着说笑,她抬眼看见的是鲜‘花’,低头桌面上摆放的是美食。无论皇后想要拿些什么东西,做些什么事,新来的宫人们总是先一步想到了。‘侍’候得无微不至。皇后身边的旧人也不用担心自个儿会失业,心下都在暗叹。皇后想必能放宽心了吧?端嫔此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对皇后足够敬重,也足够殷勤。
可皇后却不是这么想的。她只觉得端嫔心里藏‘奸’,表面上做好人,其实是在给自己挣贤惠的好名声,想把她这个皇后给压下去。可恨宫里的人都被端嫔骗了,人人都说她的好话。
端嫔入宫不足两月,皇帝总共就去了她那儿五六次而已,几乎是七八天才去一回,这个频率实在算不上高。但在皇后看来,这已经太过了。她不止一次在心腹面前咬牙切齿地骂端嫔:“狐媚子!上辈子没见过男人不成?只想着勾引皇上,竟连皇上的身子都不顾了!”又哭皇帝变心,竟然只顾着新人,却再也不来看她了。
新来的宫人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应才是。若要顺着皇后的口风去骂,他们就真的嫌命长了,就算是骂端嫔狐媚,也说不出口,人家端嫔是真的跟这两字差很远,十分端庄,比皇后更象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
这时候就轮到旧宫人们出场了,她们也不骂谁,只劝皇后宽心:“皇上与娘娘是原配夫妻,又有皇子与公主们。眼下皇上不过是一时在气头上罢了,等他消了气,定会回到娘娘身边的。”
然后皇后就会好受许多,等皇长子来时,她会嘱咐长子:“好生听你父皇的话,提醒他别忘了你母后。”等到皇次子来,她嘱咐的话就有些不一样了:“乖乖听皇子傅的话,把书读好了。你父皇一高兴,必会放你出来的。”
皇长子从来都是乖乖答应着的,只有皇次子‘性’子叛逆些,冷笑着撇开脸:“父皇如今有新欢了,新欢也会生儿子,到时候父皇还能记得我么?”
皇后不悦地说:“端嫔如何能与你母后相比?她生的儿子比你差远了!”
皇次子冷笑:“端嫔比不得母后,自有别人比得上。父皇能纳一个妃子,就能纳第二个。母后还是少做梦的好!”
皇后心下一个硌噔,不由得担忧起来。听到新宫人们说起御前一个小宫‘女’闹了笑话,皇上大度地饶了她板子,皇后才知道,原来端嫔往御前安排了新宫‘女’,还个个都很是清秀,她心里便觉得难受,觉得皇帝恐怕又要多添几个新宠了。忽一日有人告诉她,御前最美貌的宫‘女’被皇帝赐给广平王做了庶妃,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中更加吃惊,立刻就命人去打听是怎么一回事。
她身边的心腹宫人亲自去探听了消息,回禀说是太后那边给广平王定了侧妃人选,皇帝却不同意,就将身边的宫人提为‘女’官赐了下去。但即使如此,太后还是没改变主意,皇帝每日都在乾清宫那里发愁呢。
皇后身边的人能去的地方有限,打听起消息来,也不如从前方便了,因此许多东西,他们都只能打听个大概,是真是假,他们也拿不准。皇后得到的是这样含糊不清的消息,只能自己再做一点脑补。不过她如今的脑补,直接就转向一个诡异的方向了:传言中范家‘女’孩儿生得颇为美貌,‘性’情也是端嫔那一类的,正是皇帝如今中意的口味,皇后怀疑皇帝是看中了那范家‘女’孩儿,才会拦着太后不让下旨,将范家‘女’孩儿赐给广平王做侧妃。
范家‘女’儿跟端嫔可不一样,她若入宫。至少也是个妃,若生了儿子,对皇长子皇次子都有极大的威胁。有个手握重兵的舅舅。皇帝看起来又对范家‘女’儿很是上心,这样的皇子怎会不肖想那张龙椅?!
皇后一想到日后的局面,脸‘色’都变了,急切想知道这件事是不是真的。等皇长子来向她请安时,她便直截了当地问儿子:“你父皇如今可是拦着你皇祖母,不让下旨把范本章之妹许给广平王?!”
皇长子很是尴尬。这事儿他其实‘私’下听身边人说过,皇帝没在他面前提起。他就当不知道。父亲跟祖母闹起了矛盾,还‘插’手伯父内院,怎么说都不太光彩。他做小辈的能说什么呢?尽管他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父亲不乐意这‘门’婚事,多时是在防范伯父,不乐意让伯父接触到军权,对范家‘女’儿倒是没有别的想法。只是这种话又如何说得出口?父亲无端猜疑有恩于他的伯父。在皇长子心中。同样是件不光彩的事。
他只能劝皇后不要多想:“父皇自有考量,皇祖母会与父皇好好商量的。母后不必担心。”
皇后只当这是默认的意思了,她盯着儿子,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倒真是个好儿子,连这种事也帮你父皇瞒着母后。只是你可有想过,你至今还未被正式立储呢!你父皇答应得好好的,却迟迟未曾兑现。一个端嫔成天在宫里宫外挣贤名,就已经够让人烦心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范氏!她比端嫔出身更高,若真的进了宫。生下儿子,东宫那个位子,还有你的份儿么?!”
皇长子忙劝她说:“母后不要再提这些了,父皇心中有数。君无戏言,他既说了会立儿臣,就不会反悔。况且如今儿臣已开始上朝听政,父皇教导儿臣也十分用心,并无易储之意。端嫔娘娘贤良淑德,对儿臣与皇弟、皇妹也没有不周到的地方。范氏‘女’更无进宫之意。母后实在不必在此杞人忧天。”
皇后心下更恼怒:“你只管做你父皇的好儿子,哪里还分得清谁才是真正为你好的人?既如此,你就去吧,给你外祖母与舅舅递个信,母后有话要与他们说!”
皇长子还想再劝,见皇后扭头不理人了,只得放弃。出得坤宁宫,他心中沉甸甸的。其实皇帝将立储仪式一推再推,他心中也有些郁闷,猜想父皇如今威仪愈隆,大约不乐意见储君得立后,朝臣们会有第二个效忠对象,而母后不得父皇欢心,大约也是原因之一。倘若母后再生出什么事来,怕是他的立储仪式又要再往后推了吧?
但愿谢家外祖母与舅舅不要跟着母后胡闹才是。
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受召入了宫,心中也觉得皇后也许又要胡闹了,但听完她的话之后,便有些迟疑起来。皇后这回的担忧,似乎并不是捕风捉影?
范本章的家眷刚刚在京中安顿下来,有不少人家与他家有来往,起初还能见得他小妹妹出来见人,范老太太还向人透‘露’过,‘欲’为小‘女’儿说一‘门’亲。可如今范老太太却再也没提过此事了,范家小‘女’儿也不再出来见人。若有人问起,范老太太就说她身上不好。但有与范家亲厚的‘女’眷带了‘女’儿上‘门’探病,却又发现她压根儿就没有病容。问了范老太太,她只说宫里的贵人很喜欢‘女’儿,兴许要为‘女’儿的亲事做主,却没提别的。
可这已经够了。曲水伯夫人与谢襄飞原本还以为是太后要将范家‘女’儿指给广平王做侧妃,但皇帝若是看中了范家‘女’儿,要她做皇妃,似乎也很合理。范本章是军中名将,手握重兵,若是成了皇家姻亲,皇帝心中自然更安心些。
可这么一来,皇后要怎么办?皇长子要怎么办?立储仪式还未举行呢!
皇后向母亲与弟弟提出了要求:“不能让范家‘女’儿入宫!若她做了妃子,在这后宫之中,就更没有本宫立足之地了!武将人家出来的‘女’儿,天生就带了狠劲儿,她哥哥又手握重兵,绝不会甘于人下。”
谢襄飞把眉头一皱:“范将军不是这样的人,只怕他心中未必就乐意让妹妹入宫。”
皇后冷笑,只对曲水伯夫人道:“母亲若也是这么想的,本宫也无话可说,但愿你们日后不要后悔。”
曲水伯夫人迟疑地拉了一下儿子的袖角,谢襄飞顿了一顿,叹了口气:“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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