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燃刀一柄绝
但凡生者，都有其善或不善。
所谓大志者，择善而用之，是为大慧也，此乃千年后一小生所言所云。
其实皆若此。
生一遭不易矣，何苦迫矣，何苦来哉？
在小田好次摇起了这个两面的哭笑无面拨浪鼓后，这些个死去多时的刹鬼们，终于找到了他们生前最爱的事业。
见着这副场景，右京有些欣喜，旋即又很难过。
他忽的有些明白这面拨浪鼓的哭笑是何处而来的了。
哭，就真的是哭吗？在满脸泪痕，清泪不止的时候，即便是啜泣到浑身颤抖不休，就真的是哭吗？
笑，就一定是笑吗？
人本来就是很擅长掩饰的生灵，而这等掩饰的功夫尽数落在了一张薄薄的脸皮上。
一张脸皮，实在是承载了太多太多。
右京这样想着，忽的想起了这面拨浪鼓上并没有五官的事情。
他再次感到有些毛骨悚然了。
或许这面拨浪鼓，便是由人脸皮做的。
但现如今的事情，早已经不再是拨浪鼓的事了。
而是一场复杂的群殴。
就像是幼稚的孩童讲着并不好笑的笑话一般，要让那一个人群殴他们一群。
现在的状况便是反了过来，右京要群殴这一群刹鬼。
这无疑是一件很难的工作，但这些对右京来说却实在是没什么难度。
在京都第三环内，他斩杀的刹鬼又何止是数千？
但他手中的刀，还是停在了原处。
先前，他能斩杀那些拦路的刹鬼，是他必须要赶到木屋去，他斩杀了帮佣数年的山口惠子，是不想看她如此痛苦。
这些，都是极有理由的，所以他理直气壮的出了刀。
但现在他没有出刀，自然是因为没有理由。
或者说是还没找到理由。
这些刹鬼终于扑了上来。
他的脚在灼热的青石板地面上用力一踏，以他脚尖为中心的青石板地面登时碎裂沉积下去，而他的身子，则是极为轻巧的跃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燕子。
但这只巨大的燕子依旧是没有摆脱此地的限制，因为他的头顶上忽然落下了一团大火。
这团大火不偏不倚，正好从他的头顶处落了下来，所以右京只好被迫落了下来。
也便是重新落入了这些曾经的乡亲们的怀抱。
在右京头顶处落下的那团大火，自然并不是真的火，而是一个火人，或者说是一个火球。
当这个火球落到地上，火很快便蔓延开来，而这火球的样子也终于是展现出来——这是一个肥硕的胖子。
虽然早已面目全非，右京还是凭借着此人的身材，一下子便认了出来。
这是在小田府内的一个胖子武士。
他忽然打了个激灵，而那些早已扑到了他身边的刹鬼们，也便是趁着这个空档，开动起来。
他的脸色逐渐狰狞，就像是过了期的蔫黄瓜，看上去实在是很骇人。
这其中，自然有那血肉被啃噬的痛苦，可更多的，却是他心头上燃起的怒火。
他终于是发了火，在这样一片盛大的火海中。
他猛然舒展双臂，先前那些扑在他身上的刹鬼们瞬间便被甩了出去，而那些个先前没有占到位置的刹鬼们再次蜂拥而上，只是它们却没有想到，迎接它们的，会是一把利刃。
一刀，再一刀。
血，从右京被啃噬的胳膊上不住地淌下，流到了无铭刀身上的那些血色的脉络中。
在一阵血色的光芒下，无铭刀身上的那些脉络愈发的清晰了，就好像是要脱离刀身的那个平面，兀自凸起一般。
少顷，这把右京亲手打造的刀，便在周遭的灼热火焰下，被烧得发热发烫。
烧热的刀子，总是比冰凉的更要可怕。
于是右京出刀了。
同时他出了拳。
他的刀斜斜向上砍去，将一个朝着他跳将而来的刹鬼拦腰砍断后，露出了其腹中早已焦黑的内脏，一眼望去着实让人有些作呕。
他的拳横横击出，拳头在伸展至极端处忽然一展，有如老树开蒲叶，啪的一下，扇在一个刹鬼的脸颊侧。
咕噜噜，这个刹鬼的脑袋便这样轻易地被右京扇了下来。
无论是其中的哪个场面，都足以让那些从来没见过生死的人呕吐许久，但右京没有。
他有了要出刀的理由。
他必须要走。
所以不管是杀一个，还是杀一双，又或是将这些往日的乡亲们都杀光，他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毕竟，他们早就死了。
锋利的刀身在血肉之间摩擦，却依旧发出了十分凄惶的声音。随着这摩擦，无铭越来越热，越来越热。
最终，无铭上也终于燃起了一把火。
一把熊熊燃烧着的，要将一切罪孽尽数燃去抹尽的业火。
挥舞着这把燃刃的右京，宛若杀神一般，在人潮汹涌的刹鬼之中不断前进着，那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刹鬼根本就无一人是一合之敌。
一声轻叹下，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身前，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
右京没有抬头，只是横刀一动，便将两个又要朝他扑来的刹鬼给砍杀在了半空。
噗噗噗噗，落下了四截残缺的尸体。
“让开。”右京的话如同是最寒冷地带中的那块千年不化的寒冰，承载了他这一声最冷的杀意。
似乎是没有感受到右京话中的杀机，小田好次连动都没有动，依旧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右京。
他可以等，右京却再也等不了。
所以右京率先出刀了。
燃着火焰的无铭，唰的一声朝着小田好次斜劈而下，就如同是山中的打柴人对着那最为粗壮的树时挥下的斧子。
只不过，右京这是刀罢了。
铿锵一声，那把身列二十一把大快刀之内的血刹再次出现，拦住了无铭的去路，自然也救下了小田。
无铭的颤动再次出现，就像是见到了冒牌者一般的气愤。
右京再没有多想，因为那个人，那件事早已占据了他全部的脑海，他再也腾不出一点空间来考虑别的事。
所以与血刹相撞的无铭上陡然放出了一道耀目的血色光芒。
小田应声倒地。
只是他却没有死。
右京用的，是刀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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