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九色乱了辈分,小木便也顺水推舟道:“妹妹,俺下去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们就把北洋放在棺床上吧,让这座明朝棺椁代替唐朝小皇子的棺椁。”
欧阳安娜说了正事儿。小木和九色一齐用力,加上力大无穷的蛇猫,将沉重的棺椁卸下平板车,一齐搬运上棺床。金井口被牢牢压在棺椁下,不必担心小姑娘掉下去了。
小木忙活得满头是汗,这才打开秦北洋的棺材盖,让他可以透透气了。
秦北洋深呼吸,这是他此生能呼吸到的最亲切的气息。欧阳安娜、女儿九色,还有小木的三张面孔,全都凑到棺椁正上方。在棺材里呆得久了,双眼许久才能适应光线。
他看到了地宫的穹顶,在数盏灯光照耀下,宇宙星辰的图画,中间最醒目处用金线勾勒出了勺子状的北斗七星。其中还有个破洞,但已被泥土填满。便是三十多年前,秦海关夫妇从坟冢上意外坠入地宫,因而生下秦北洋的那个盗洞。
在秦北洋出生的地宫,小木刚转过身,却被蛇猫咬住了裤脚管。
欧阳安娜拦住他说:“小木,感谢你陪我们来白鹿原。我还想问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
小木下意识地抱着自己的脑袋。
安娜咬着盗墓贼的耳朵说:“徐福的长生不老之药!”
小木当即摔倒,趴在墓室门上说:“这个……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有的!”安娜继续耳语,“你撒泡尿照照镜子,就知道你一定有的。”
“我的脸……”
小木无法反驳。十五年过去,他的脸毫无变化。有时他都想拿把刀给自己画两道伤疤,可他下不了这个手。海女跟他朝夕相处,反而感受不到他身上诡异的年轻。小木只说自己经常出入古墓,呼吸过上古仙人的真气,因而保持不老之身。但这番鬼话只能骗骗无知少妇与农夫,在欧阳安娜面前自然失效了。
欧阳安娜掏出匕首来对准小木的脖子,另一只在小木身上乱摸。摸得小木都红了脸,才从裤裆里掏出一尊银质的小佛像,差不多鼻烟壶尺寸。
匕首剖开小佛像,安娜发现一粒锡纸包裹的药丸,鼻息中闻到一股死人般的气味这是长生不死的徐福棺椁里的气味。
“为何只有一粒?”
“我只带了一粒。”小木索性道出,“我承认,十三年前,在日本吉野古坟的徐福墓里,我亲手杀了存活两千多年的徐福,还偷吃了他的长生不老之药。如今我是长生不死之身,只要不被杀死,我便不会生病,也不会饿死。我曾多次被困古墓,时间长达数月,没有任何饮食与水,只要还有空气,我便能活下去,就像尘埃中的小虫子。”
“你还有几粒长生不老之药。”
“十二粒,原本全部藏在这个小佛像里。我欺骗了海女,让她帮我保管佛像,说是从大阪四天王寺求来的护身符,保护两个孩子无病无灾。海女把它像命根子一样保护着。那么多年,我没动过这些仙丹。我不知道该如何用它们?也不知该给谁服用?我想到自己能够再活一千年,一万年。未来我还会碰到其他有缘人,遇到风起云涌的天下大势,也许到那时候,这十二粒长生不老之药便能为我所用。”
“你想得倒是真长远!”
欧阳安娜半是惊叹,半是讽刺。
“当你带着秦北洋的棺椁来找我,又要我一同来到白鹿原唐朝大墓。我便猜到了你的心思。而我手中的长生不老之药,便是秦北洋续命的仙丹。”小木翻身坐起,看着秦北洋的棺椁说,“其实,我已决定献出一粒长生不老之药,此番特意随身携带。”
“有何缘故?”
“第一,他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他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他应当活下去,无论是人还是镇墓兽。”小木咽了口唾沫,“第二嘛,我可以活到未来,但不能保证未来没有危险。就像徐福在棺材里活了两千多年,最后还是被我杀了。如果我有个好伙伴,像秦北洋这样的英雄,陪伴我一直到未来,那我就等于多了一个保护神。”
“小木啊小木,亏你想得到那么多!还有第三条理由吗?”
“因为……秦北洋的脸,他长得跟唐朝小皇子一样。”
“我明白了……”欧阳安娜皱起眉头,目光里流露轻微的厌恶,“最后一个问题,小木,你如何证明这粒仙丹能让人长生不老,而不是让人一命呜呼的毒药呢?”
“我无法证明,我唯一能证明的是我自己服下的那一粒。”
小木说的有道理,欧阳安娜无法反驳,这里只有一粒仙丹,连找个动物做实验都不行。
突然,秦北洋的棺椁里传出声音:“我相信小木,给我服下这粒仙丹吧!”
安娜趴到棺椁边,将仙丹送到秦北洋眼前:“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这个?”
“我不确定!”秦北洋的表情平和,“但我跟徐福有过对话,他确实活了两千多年。”
“若你有事,我必定杀了小木!”
欧阳安娜向恶狠狠地瞪了小木一眼,便将长生不老药丸送到秦北洋的嘴边。
秦北洋张开嘴唇,缓缓吞下这枚仙丹。舌尖渗满古怪的滋味,无需品尝和咀嚼,囫囵吞枣,咽入喉咙,滑入胃囊。
然后,秦北洋闭上眼睛:“感觉好多了,请把小木放走吧。无论我活着还是死了,都不要为难他了。”
停留在墓室门口的小木,对着秦北洋的棺椁下跪磕头,好像面对唐朝小皇子的棺椁:“我走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刚才我走进来,一路上都是这只猫带路。有了它,你们就能自由出入这座大墓,不会在墓道中迷路,也不会被恶人发现。”
欧阳安娜与九色母女齐齐向盗墓贼小木抱拳,他能带来这枚徐福的长生不老仙丹,已是对秦北洋最大的报恩。
秦北洋闭上眼睛,他太累了,不仅是从苏州到白鹿原的长途跋涉,更是这辈子三十多年来的颠沛流离。
终于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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