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半个时辰前,冯家堡里的某一间柴房。
原本准备过冬的木柴被清出一片不大不小的空地,在这空地上钉着一根木柱,柱子上绑着一名老者,他双手背负在后,拇指粗细的麻绳缠绕着他的关节,使他无法动弹半分。看得出他挣扎过,麻绳在他身上留下道道血痕。或许是柴房之中没有火炉,在这大冷天里,原本就瘦骨嶙嶙的老者显得更加地凄惨。
冯水一手背在腰后,一手把玩着两颗金灿灿的金珠,金珠约有孩童拳头大小,两颗金珠在他的手中不停地转动着,而转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说吧,大过年的我真的不想见血,太不吉利了。”
原本闭目的老者微睁开条隙缝,目光之中全是鄙视,却是一言也不回。
冯水手中的金珠一顿,他脸色一怒,冷笑道:“我就不懂了,老不死的。你说你也没后代,就留着那样东西干什么,难道配你进棺材吗?”
见对方还是不答话,冯水有些生气了,他举起手中的金珠,教训道:“看到没有,这是金珠,金子做的,很值钱是吧。但是,如果没有矿工把它从山里挖出来,工匠把它锻炼成金珠,它能有幸出现在我冯二爷的手上把玩吗?不可能的,虽然金子值钱,但是它也只能被人们收藏,一辈子不见天日。所以说呢,东西就要拿出来,藏着人们就看不到它的价值。我说的,你听到了没有。”
老者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一片冰冷,又带着无奈。
“老朽一生清贫,不知有什么东西能入冯二爷的眼。我家中的东西最值钱的莫过于那些书画,你又不要,我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你。”
“少拿那些破纸来糊弄我。”冯水生气地大喝一声,手中的金珠被他握成金团。他低头看眼手中的金疙瘩,一脸晦气地随手扔到一旁,然后疾步走到老者面前,注视着老者大声质问道:“沈木然,我警告你,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东西,你还是老实地交出来,不然的话我保证你活不过今晚。”
“家已经被你们烧毁,你们也找过了,的确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老者悲惨地笑了笑,惘然地说道:“我所有的东西你们都看到了,既然没有,还要为难我这迟暮的老人干么。”
“我说的是荫泽令,不是你那破屋,更不是那些没什么鸟用的书画。我要的是泰炎门的荫泽令。”
啪!
愤怒的冯水抬手落下,一个耳光扇在沈木然脸上,沈木然满是皱纹的脸立即红肿起来,甚至连左眼也满是血丝,一下子让他无法睁开。
“荫泽令?什么是荫泽令,老朽不知你在说什么。”左眼被打肿,沈木然干脆连右眼也闭上,看也不看冯水。
“老顽固。”
冯水清咳一声,一口浓痰吐在沈木然脸上,手再次举起来,其上闪烁着一丝灵光,却是忍不住想要沈木然的性命。不过,冯水犹豫了会儿,还是把手放了下来。
“沈先生,你就可怜可怜我冯二爷吧。”冯水脸色一变,有些可怜兮兮地说:“我冯家虽是散修家族,但是苦无功法,一辈子也就只能是练气中期修为。家中子孙又没有修行的资质,最年长的侄儿都二十多了,才刚刚引气。再这样子下去,我冯家非得断绝在我这代不成。”
“只要你交出荫泽令,到时候我便可入泰炎门,到那时候,我冯家又可延续百年以上。到那时候,整个安南郡都将是我冯家的天下。”
说着说着,冯水仿佛看到了自己入泰炎门后修为大增,带着冯家依靠在泰炎门的羽翼之下,称霸整个安南郡。一想到这些,冯水就有些失神了。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一听到‘荫泽令’三个字,沈木然原本平淡的表情一变,随即恢复正常。“我一生与书本打交道,根本没有得到过什么荫泽令,没有。”
冯水从幻想中清醒过来,他脸色一沉,冷笑道:“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沈木然的先辈有人是泰炎门门人,因为对泰炎门有贡献,所以才赐予荫泽令给你那位长辈。虽然不知道那位是谁,但是他只有你一个后代,荫泽令不在你手上,还会在谁手上。死老头,我奉劝你一句,在我耐心还没磨掉之前,乖乖交出荫泽令,或许老子一时看你可怜可以让你安享晚年。不然的话,我让你后悔活在这世上。”
冯水的话让沈木然有些诧异,自从王昆两次落榜之后,整个大周谁不知他沈木然的身份。现在冯水竟然说出这话来,可见冯水平时真的只会横行乡里,根本不在乎外面的世界。
的确,冯水一生几乎没有离开过冯家堡范围,在上有冯邦压着,而在外是由冯山主持。说实在,如果不是他可以修行,冯水也只能一辈子过个鱼肉百姓的纨绔子弟,远不能成为冯家堡三号人物。
“我说真的,你口中的什么练气,什么荫泽,我全部都不知道。至于你说的长辈,老朽已经七十有余,哪里还有什么长辈在世。我不知你从哪里听来的风言风语,但是我一个清贫人家,完全没有你想要东西。或许,你被人误导了。”沈木然缓缓地吐出口气说着,到最后,他还在语言上给冯水添一堵。
冯水一愣,在这个瞬间,他几乎认为自己应该是搞错了。不过要他放弃的话也不太可能,他费了好多功夫才把沈木然抓回冯家堡,而且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甚至连冯邦冯山二人都没有告之,他就想当他拿到荫泽令后,能挺着胸膛骄傲地等待父亲和哥哥的赞扬。
“错了吗?”一想到自己可能被人骗了,冯水心中便凭空生出一股邪气,他想要发怒,不把怒火发泄出去,他会很难受的,十分。
冯水走到一旁拿起放在柴堆上的砍柴刀,柴刀生锈且又几个豁口,但是没关系,这把柴刀在冯水手上,就跟把宝剑一样锋利。
“好吧,算是我错了。那你也没必须继续活下去了。”冯水仿佛病了一场似的,整个人有些虚弱的样子,提起柴刀放在沈木然的肩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沈木然感受着肩上的寒意,心中一片安详,只有还有一丝的牵挂,不知那苦命的孩子现在怎样了。
“死吧!”
冯水挥起柴刀便要砍下,这时整个冯家堡一阵子的晃动,紧接着阵阵叫杂声传来。
冯水一愣,连忙走到门口,轻拉条缝隙望外看了看,却是堡垒大门方向一片火光。
“不行,出事了。”冯水顾不了沈木然,急忙丢下手中的柴刀,快速跑了出去。
而让冯水意想不到的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再次回到了这里。只不过这次,回来的不仅仅只有他一人。
王昆昂首挺胸一脸傲气地漫步行走在冯家堡内,在他身旁的是一脸卑微的冯邦,而在两人身后,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冯山冯水二兄弟。
“道友,你看,我们都查看了大半个冯家堡了,都没看到你的妹妹。我就说过了,我冯家堡三世善人,怎会做出那种下贱的事情呢。”
类似这些话一路走来冯邦不知已经说了多少次了,如果王昆真是要找什么妹妹的话,可能早就被冯邦糊弄过去。但是眼下几乎找遍了整个冯家堡,还是没有发现沈木然的身影,所以王昆的心中不由得着急了起来。
王昆眼一瞪,不满地问道:“这片区域不是还没找过么,你急什么急。”
冯邦无奈地笑了笑,他已经可以肯定冯家堡内根本没有王昆的妹妹,所以虽然神色恭敬,但是内心中一直悬挂着的石头却早已安稳地落地了。
他见王昆还坚持着,只是赔笑着,带着王昆继续搜查。
在王昆身后的冯水脸色有些忐忑,在过去两间的屋子里,关押的正是沈木然。被王昆看到倒没什么,要是引起冯邦和冯山的疑问,那便有些糟糕了。一想到这个,冯水有些痛恨自己为何刚才不先收拾掉沈木然在出来看发生什么事。
“道友你看,这是间柴房,根本住不了人。”
四人很快停在柴房面前,冯邦见王昆打量着四周,急忙回答道。他倒不是怕王昆进去,本来柴房里面堆积满了木柴,根本不可能有人在里面。
王昆想想也是,就在他准备继续往下走去的时候,忽然看到柴房那半掩着门后面有一把柴刀,他微微一愣,以为是哪个家丁随意扔在这里的。所以他点点头,继续往前走去。
看着王昆没有进入柴房,冯水吓得脸色苍白的脸才有丝血色,不由得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身旁的冯山注意到这个异样,心中以为柴房里一定藏着冯水抓来的女子,顿时又是狠狠地瞪了眼冯水。不过对于冯水冯山也没任何办法,谁叫他父亲冯邦从小就一直宠爱冯水这个小儿子。
当王昆继续往前行走的时候,忽然他的心仿佛掉了一大块,整个人的内心变得空空荡荡。他一时间停下了脚步。
“咦,道友,怎么回事?”冯邦见王昆突然停下脚步,以为王昆不想继续寻找,于是便笑着说道:“看来我冯家堡的确没有道友的妹妹。不过道友请放心,我已备下酒席,还请道友品尝。只等天明,我一定派出我冯家堡所有人出去寻找道友的妹......哎呦!”
冯邦正说话着,王昆一转身把冯邦推开,推开柴房的大门走了进去。冯邦一时没注意,差点被王昆退摔倒在地。幸亏一旁的冯山即使扶住冯邦。
“对了,我想起来他是谁了。”这个时候,因为与王昆擦肩而过,冯山终于记起了王昆究竟是谁。“这位道友不是前些年名动安南郡的神童,王昆王神童么。”
“什么?”一旁的冯水尖叫了起来,一脸见鬼似的问道:“是沈木然的弟子,王昆?”
“当然了。”冯山见冯水的模样,心中疑惑,点点头回答着。
“完蛋了!”
冯水脸色一下子发白,双腿更是一软整个人跌坐在地板上。
“怎么了这是?”看到冯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冯山和冯邦一愣,根本不知是为何。
而就在这时,柴房之内,一声凄惨地长啸传来,伴随着一股练气中期的威压无情地扩散开来。
冯邦和冯水相视一眼,眼中全是疑问。不知王昆为何进入柴房后竟会情绪失控。
“你们,全部都得死!”
门被推开,王昆一身杀气地走了出来。冯邦父子还发现到,在王昆背上,一名瘦如柴骨的老者闭上双眼安详地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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