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的所有财物来自于大地与海洋……
当人们还没有能力去牧海的时候,土地就是所有财富的来源。
离开了云氏的工坊,太阳已经西斜了,微弱的阳光照射在广袤的荒原上,带不来丝毫的热量。
总有些风从远处袭来,带着一些枯草跟灰尘越过漫步的云琅跟公孙弘,最后消失在松林间。
一座高大的水车矗立在溪水边,不知疲倦的将溪水送进了水渠,最后被水渠送去了田地里。
现在正是冬灌的好时候,地面上多一层水,能有效的杀死那些准备过冬的害虫,并且给田地多一份墒情。
云琅从水车上掰下一根晶莹的冰柱,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咯吱咯吱的嚼冰声音,听得公孙弘牙齿发酸。
“我最喜欢看田野,不管是冬日的荒芜,还是春夏的葱茏,秋日的丰硕,我都喜欢。
对我来说,这里才是我大汉国的财富来源。
只要到了冬日,我都会对明年充满了渴望,我知道这片大地正在休息,正在积攒力量,好为明年的作物提供最充分的养料。
我敬畏这片大地如同敬畏神灵,我祭拜这片大地如同在祭拜我的先祖。
这里面有我先祖的骨肉化作的泥土,这些泥土一年又一年的在为我们提供活命所需的一切。
对我来说,大汉就是这片土地,这片土地也就是我的国,我的家,我的命!
所有的人对于大地来说不过是匆匆的过客,不管你立下什么样的盖世功绩,最后也只能化为一抷黄土。”
公孙弘笑道:“热腹暖冰?云公觉得大汉国对你过于苛刻了吗?
呵呵呵,官员的权力需要得到监管,需要得到控制,皇帝的野心也需要得到控制,相同的,个人的智慧也需要得到监管。
当然,一般的人,大汉国对他们表现出来的聪明才智表示乐观其成,对于妖孽一般的人,就必须加以控制。
这个世界其实属于普通人的,他们在这个世界里出生,长大,而后繁衍,死亡,最后如你所说,尘归尘,土归土,世界对他们没有多少记忆。
世界在妖孽的眼中是光怪陆离的,是可以随意改造或者改变的,普通人在人世间扎下的篱笆,原本是防范狐狸的,如果来了一头猛虎,篱笆那里还有什么作用。
能够被大地记住的人,不是对这个世界做过大改变的人,就是曾经对这片大地有过很大伤害的人。
他们都不是这个世界最欢迎的人……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一为虚,一为实,虚实交替变幻无穷,龙藏于渊,虎隐于山都不过是免祸的本能而已。
云公既然已经出山,无论如何就要遵守人间的规矩,如果弄到了天怒人愤的时候,想要两全,恐怕终究会成为泡影。”
云琅丢掉手里的冰柱大笑道:“我哪里算的上什么世外高人,人间界该有的毛病我都有。
我喜欢美色,喜欢金子,喜欢权势,喜欢美食,喜欢华服,喜欢被人伺候的生活,也喜欢活生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并且想要真实的进入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一员,而非冷眼旁观。
不过,我最爱的还是我的生命,所以,不要指望我会以我血祭奠轩辕,出了危险,你会发现我是跑的最快的一个。”
公孙弘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云琅道:“这些话是要我传给陛下听的?”
云琅点头,拍着水车道:“我已经对大汉表现出了我最大的诚意,这里是我的家,你们不能赶我走,也不能排斥我,哪怕不理我,也莫要将我分成另类。
该为这个国家作战的时候,我不会逃避的,该为这个国家死的时候,如果我真的避无可避的时候,死也就死了。”
公孙弘看到云琅眼中孕育的泪花,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道:“山门中人也是我大汉子民,难道说进了山就真的成了闲云野鹤,成了世外神仙?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两句话并非是随意说说的,帝王术教化第一篇,就是这句话。”
云琅苦笑道:“我野惯了,如今正在学习如何成为别人的一个好臣子,多少给我一些时间。”
公孙弘大笑道:“你以为我每次跪拜的时候膝盖就不疼痛吗?只是慢慢习惯罢了,等老夫成为列侯,成为宰相,就不用跪拜了,估计你也很快会成为列侯的。”
“因为白菜?”
“不止,或者还会因为白登山!”
两人离开了水车,继续向松林走去……
当十几个半大的男孩子撵着大群的鸡鸭从旷野里走回来的时候,公孙弘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一个孩子发现了云琅,惊叫了一声,其余的孩子也就立刻发现了云琅,一起大叫着穿过鸡鸭群就冲了过来。
“小郎,小郎,我今天捡到了十八颗鸭蛋,该死的麻鸭子不知道把蛋下到哪里去了,我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
“小郎,我今天从冰上捡了一只脚被冻住的兔子,你看看,多肥啊,回去就给我娘让她煮肉。”
“小郎……”
“小郎……”
可能跟鸡鸭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这些家伙们似乎变得比鸡鸭还要嘈杂。
公孙弘似乎非常喜欢这样的场面,一一的检视了孩子们的成果,还一一夸奖了一番。
他的随从们也学着公孙弘的样子满脸的笑意。
只有云琅仔细的打量一下这群皮孩子之后脸色很难看。
“沙盘呢?竹笔呢?”云琅冷冷的问道。
刚才还熙熙攘攘的小子们顿时就没了声音。
倒是公孙弘惊讶地问道:“云氏仆役们识字?”
云琅道:“老的不会,年轻的必须会!”
说完就问年纪最大的华耀:“说,为什么没有拿沙盘跟竹笔?红袖昨晚应该教你们新的学问了吧?”
华耀期期艾艾了片刻,最后挺起胸膛道:“拿沙盘,竹笔太麻烦,我们就在沙地上写了。”
云琅看了一眼华耀道:“那就在这里写给我看,如果撒谎是要挨鞭子的,还是你娘亲自抽!”
华耀紧张的神情立刻就松弛下来,朝别的孩子打了一个招呼就纷纷去找木棍,然后就一字排开在地上一笔一划的写道“豹首落莫兔双鹤,春草鸣翘凫翁濯。”
字迹谈不到工整,却也能看出模样。
“咦?这是第八皇游篇中的一句啊,乃是宫中秘藏,陛下并未发布民间,尔等是怎么知道的?”
云琅满意的瞅着孩子们把昨夜的课业写出来了,就有些得意,这么难的字,有好几个他都不熟悉。
“长门宫藏书中找来的……”
目送孩子们赶着鸡鸭回鸡舍去了,公孙弘看了很久,直到孩子们的身影转过松林,他才叹息一声道:“都是读书人啊。”
云琅笑道:“读过书的总比不读书的聪明些,就算是将来学手艺,也比不识字的要快。
大汉工匠,农夫就是吃了不识字的亏,做了一辈子的工匠,种了一辈子的田地,问他工匠,种地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个能说清楚的,这两样活计最重要的是积累跟传承,总说,师傅是这么干的,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盲耕哑工的干了一辈子活,最后一样好东西都没留下。
长此以往,种一天的庄稼,跟种一千年的庄稼没有区别,做工也是如此。”
公孙弘瞪大了眼睛道:“你培养的这些读书人将来不征辟做官吗?”
云琅哈哈大笑道:“我只培养最好的工匠,最好的农夫,就是不去培养最好的官员,那是陛下跟您这个未来宰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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