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四节 双赢

  从日暮战至晚上,星辰闪耀,月牙半掩之时,战斗就已经逐渐停止。

  数不清的匈奴骑兵,放下了武器,跪在了地上请降。

  当穿着米兰甲,手持陌刀的张越,走过之时,俘虏们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纷纷将头贴在地上,连看都不敢看!

  日暮的战斗,无数人都亲眼目睹过,这位汉朝的铁甲将军的勇武与无双之姿。

  更见证了其恐怖的杀戮方式!

  尤其是那卷起的长刀,比匈奴人传说中的一切鬼神兵器,还要犀利三分,厉害三分。

  几乎就是挡者披靡,无人可以在这长刀之下,生存一息!

  而这对于信奉萨满教,相信万物皆有灵,一切皆可为神的匈奴人来说,几乎不亚于信奉佛教的人,亲耳听到释迦摩尼讲法;就类似于信奉基友教的人,亲眼见到摩西分海。

  所以,战至后面,匈奴骑兵几乎是只要看到张越的甲具与长刀的影子,就自动丢下了武器,跪到了地上,亲吻起了地面。

  几乎就和当年,他们的父祖,在霍去病的战旗面前一模一样——霍去病大军就经常接受整部整部的匈奴部族的投降。

  甚至,还组织这些降军,反过来去打匈奴!

  这也是游牧民族的特性与民族性格。

  只要够强大,分分钟就可以在这个草原上,从无到有,创建一个大部族,甚至是一个大帝国!

  从前的鬼方、东胡如此,现在的匈奴如此,未来的乌恒、鲜卑、柔然、突厥、契丹、蒙古都是这样崛起的。

  强者主宰一切,是草原上永恒的旋律。

  “侍中公……”郭戎提着铁胄,在数十名乌恒贵族的簇拥下,走到张越面前,禀报道:“匈奴统帅,丁零王卫律跑了!”

  “据说,在我军刚刚突袭之时,便已被其亲兵裹胁向北逃窜了!”

  “敢问侍中,是否派人去追击?”郭戎目光灼灼的看着张越。

  “不必了!”张越看向远方,被星光与黑暗笼罩的原野:“丧家之犬,不值得冒险!”

  “先统计好战果,将俘虏都收容起来!”

  他回身看向南方的盐泽方向,心中想着:“也不知道盐泽战事如何了?”

  无论怎样,他都得尽快将此处战事结尾。

  然后将缴获的卫律部的大纛与军旗、鸣镝与其他物品,带去盐泽。

  告诉盐泽的匈奴骑兵——你们已经没有援军了!

  这才是最根本的要务!

  “诺!”郭戎领命而去。

  而那些在他身后的乌恒贵族们,则立刻一拥而上,跪到张越面前,叩首而拜,纷纷邀功:“回禀天使,小人等幸不辱命,坚守至王师来援,特来向天使复命!”

  张越听着,笑着上前,扶起他们,勉励:“辛苦诸位,本使一定会向天子为幕南群雄请功!”

  心里面却是有些吐槽不已。

  事实上,乌恒人在这一战的表现,堪称是糟糕至今!

  六千之众,依托防御,列阵于相对有利之地。

  却连一天都没有撑下来,差点就被匈奴人吊起来锤了个稀巴烂!

  错非是汉军是张越在统帅和指挥。

  借着回溯之功,使得他可以在脑海中建立战场三维地图。

  更凭借米兰甲与陌刀与超人的武力,作为开凿的箭头,不断的迅速粉碎匈奴人的狙击,并率军正确的找到了匈奴人的指挥中枢和软肋,成功的在短时间内就解决这两个关键问题。

  从而彻底瓦解和摧毁了匈奴人的指挥、调度与组织、整备系统。

  不然的话,这一战,匈奴人的胜算恐怕要更多一些!

  但……

  没有办法,青铜小弟虽然菜,但至少立场坚定,是属于可以团结的对象!

  再说,其实,私底下,张越甚至觉得,乌恒人打仗菜,才是对的。

  若他们表现的非常悍勇,张越现在就得头疼该如何削弱和打压他们了。

  现在其实还好啦。

  带不动的青铜,才更可爱!

  难道不是吗?

  ………………………………

  崖原。

  卫律终于停下了不断奔驰的马匹。

  他回首南望。

  远方的原野,一片漆黑,只有风在呜咽的呼啸着。

  想着来时,军容鼎盛,六千铁骑,并排而行,那时可谓气势汹汹,不可一世。

  如今,却只剩下了这身边百余残兵败将。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的流泪,哭着道:“如此大败,本王有何颜面,复见单于?”

  说着,便要拔刀自刎。

  好在,一直在他身旁的王望立刻上前,夺下他的武器,劝道:“大王这便失了斗志吗?”

  其他匈奴贵族,也都纷纷围上来,劝道:“大王,今日之战,非战之罪也,全是那汉朝人奸猾如狐,预设伏兵于侧,大王不察,中了他们的诡计而已!”

  “当年,尹稚斜大单于与自次王,若在漠北一战后,悲观自杀,安能有匈奴之今日?”

  卫律这才垂头一叹,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但依旧自责不已的道:“如今,我军大败,哪怕能收拢溃卒,也不过能得一两千之众!”

  “深入幕南的姑衍王,怕是要凶多吉少!”

  “一旦汉朝人击败姑衍王后,顺势北侵,本王恐龙城与圣山,都将再遭玷污、羞辱!”

  “若是如此,本王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王望听着,立刻就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便哭着拜道:“正是如此,大王才不该如此轻易轻生啊!”

  “今大单于勒兵在外,国中空虚,若汉人入侵,威胁龙城、圣山,使历代先单于与祖灵受惊,恐怕这将令我大匈奴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当此危急存亡之秋,大王更当珍惜生命,回军漠北,告警各部,集中兵力,防范汉朝入寇,扰我龙城、圣山安宁!”

  卫律听着,这才叹道:“如此,本王这条贱命,便为了大单于与大匈奴,暂且留下……”

  “待单于归来,再听从发落!”

  但实则……

  无论是卫律,还是王望,仰或者现在在他们身边的那些贵族们。

  内心之中,都只有一个念头——如何在这样的大败后,保全自身与各自派系。

  对匈奴人来说,败于汉军之手,其实是可以理解和容易获得谅解的。

  这几十年了。

  汉匈双方大小战役数百,赢得有几次?

  五个手指都数的清楚!

  匈奴能存活至今,靠的就是广阔的纵深与瀚海天险的阻隔。

  所以,战败其实不可怕。

  可怕的是丢了姑衍王和他的姑衍万骑!

  那才真正要命!

  因为这会使得他们立刻卷入孪鞮氏内部的倾轧之中。

  单于、母阏氏、左贤王,以及孪鞮氏内部的野心家们,都会围绕这一点,大做文章。

  卫律也好,王望也罢,其他随军出征的贵族也好。

  都将被这个旋涡,统统卷进来。

  在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清楚,卷入这样的旋涡,不仅仅代表着他们本人的全部政治与军事地位的丧失。

  更将直接连累各自身后的派系,也要大受挫折!

  那怎么避免让自身卷入其中?

  如何防止,自身陷入进去呢?

  每一个人心里,都有着不同的算盘。

  作为接受过汉室教育的卫律,不愧是曾经的汉臣。

  他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破局的解法!

  丧师辱国了怎么办?

  找人更加丧师辱国就可以了!

  就好比当年,尹稚斜单于与自次王赵信,在漠北大败。

  单于甚至仅以身免。

  那么,尹稚斜单于和自次王,遭受了这样的大败后,为何还能安坐高位,执掌大权?

  答案是东线的左贤王,败的更惨!

  仅仅是被汉军斩首的数字,就多达七万。

  死于瀚海或者失踪之数,加起来差不多也有相同数字。

  更让那位汉朝的骠骑将军,完成了封狼居胥山的伟业!

  于是,尹稚斜单于和自次王赵信,奇迹般的依靠着比烂,继续稳坐高位。

  继续率领匈奴,继续当匈奴的主子!

  孪鞮氏也好,四大氏族也罢,都没有话说。

  就是可怜了那位左贤王,成为了最大的背锅侠。

  故而,卫律知道,自己和自己的派系,要想全身而退。

  便只能让别人,比他败的更惨、更痛苦!

  而现在,在漠北一带,有谁可以担当这样的重任?

  “右贤王……”卫律轻轻的吐出一个名字:“奢离!”

  他抬起头,看向其他人,道:“以本王之见,如今局势,唯有请右贤王奢离,亲至龙城,主持大局,才最为妥当!”

  其他人听着,先是不解,随即眼睛纷纷亮了起来。

  右贤王奢离?

  确实是非常好的背锅侠与接盘人选啊!

  首先他是孪鞮氏的,而且还是宗种。

  其次,他和单于一直不对付,属于母阏氏那一系的人物。

  最后的最后,他是现在漠北名义上地位最高的孪鞮氏贵族!

  若能将他推出来,去抵挡汉军。

  那是最好不过的结果!

  因为,他一定会战败!

  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然后,他一败,龙城、圣山,就统统会被汉军再次进入。

  到时候,丧师辱国也好,丢掉了姑衍王也罢。

  都没有右贤王丢失龙城、圣山,来的更加劲爆!

  孪鞮氏内部,为了这个,光是扯皮,估计都要扯上好几年!

  也就没有时间和精力来追究他们的罪责了!

  当然,对卫律来说,其实龙城也好,圣山也罢。

  都只是一个符号而已,一个象征事务罢了。

  特别是,这些地方,哪怕汉朝占了,也要退走!

  匈奴的命脉,一在西域,一在余吾水流域。

  剩下的地方,虽然广大,但不是戈壁沙漠,就是荒原冻土高山。

  无论是匈奴还是汉,都不能控制和掌握。

  这般想着,卫律的神色便渐渐的平和起来。

  总算,还没有糟糕到无法收拾?

  难道不对吗?

  在他想好,汉军即使趁机攻击漠北,也最多是循着霍去病的老路,再走一次封狼居胥山而已。

  赢得只有面子,匈奴丢的也只有面子。

  如此一来,等于是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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