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候治军,天下无双……”良久,刘据叹道:“社稷有卿,如虎添翼也!”
“殿下缪赞……”张越低头拜道:“臣愧不敢当……”
于是,现在就连大臣公卿们,也嗅到了空气中不寻常的味道。
便是再迟钝的人,如今也明白了些什么了。
但,没有几个人放在心里。
太子是什么?
储君而已!
没有登基的太子,其实什么权力都没有。
特别是当其面临一位深得天子宠幸的大臣的时候,是处于全面劣势的。
譬如当年江充,不过一个区区直指绣衣使者,便可以将太子据逼到生活不能自理。
当然了,一旦储君登基……
那就是拉清单的时候到了!
得罪朕的,一个也别想跑,欠朕的,连本带利给朕吐出来!
譬如,太宗时期,曾与吴王刘濞,共同主宰了大汉金融市场的那位大宦官,就在太宗驾崩后,被活活饿死在了长安街头。
他的万贯家财与数不清的矿山奴婢,统统成为先帝登基后,赏赐功臣的资本。
所以,在这刹那,就已经有人偷偷的掩罪笑了起来:“有好戏看喽!”
更有人叹道:“张鹰扬,成也蚩尤,败也蚩尤,岂不知刚过易折之理?!”
在他们看来,如今威风八面,似乎天下无敌的英候鹰杨将军,已经注定在未来要栽一个大跟头,甚至落得一个九族灰灰的下场。
刘家可是比谁都善于记仇和精于报复的家族!
但,他们能想到的,张越岂能不知?
犹豫就会败北!
电子竞技如此,人生更是如此!
当断不断,婆婆妈妈,瞻前顾后,只有一个下场——死!
事实上,张越这样安排的目的,是非常简单的——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他要通过今天,告诉他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刘进,也包括朝野内外,无论是朋友还是敌人,不管是想投机的,还是想骑墙的——鹰杨将军,绝不是那种被人打了脸,还要舔着脸上去讨好的人。
鹰扬将军,永不屈服!
谁想挑战?谁要挑战?
可以!
但代价,你们想好了吗?
而河西十数大军,就是他的坚强后盾与底气所在。
这是战略威慑,也是战术恐吓。
用儒家的话来说,这就是——勿谓言之不预也!
于是,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这时候,一声咳嗽响起,一位穿着丝质衮服,被几位大臣搀扶着的中年男子走到人前,笑着道:“久闻鹰杨精骑,天下无双,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昌邑王……”刘据看着那男人,立刻上前扶住他,道:“你身体不好,就不要下车走动了……”
“太孙殿下与鹰杨将军皆在,臣弟岂能不出来见一见呢?”昌邑王刘髆笑着道:“至于臣弟的身体……”他看了看前面那位在自家侄子身侧的将军,道:“有张鹰扬在,臣弟岂能有意外?”
刘据这才想了起来,那位如今手握重兵,权倾朝野,令四夷震怖,匈奴畏之如虎的鹰杨将军,除了在军事领袖的建树无人能比外。
他还是当世天下公认的岐黄圣手!
一个能治愈风寒,并且制定出有效防治、减少风寒疫病的男人——他身上迄今依然挂着‘京畿除疫大使’的头衔。
无论天子、丞相、大司农,都不愿收回那个头衔。
同时,他还向天子敬献了种种养生之术,正是他,将曾经无人问津的燕窝、鲍鱼、人参、虫草,变成天下人趋之若虞的名贵补品。
传说,其在军中,广泛推广了种种治伤之术,救治之法,令无数伤兵得救,使无数士卒痊愈。
传说,其在漠南、漠北以及西域,被奉为神明。
夷狄之人,以为其能庇佑妇孺,令牲畜繁育。于是顶礼膜拜,以为是神明下凡。
有他在,昌邑王刘髆的病,或许治不好,但出问题却是不可能。
一念及此,刘据心里的痛恨与不满,竟减轻了许多。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事情。
“孤年近不惑……”
“即便登基称制,恐怕也不能享国多少……”
别说是他了,就是他父亲,大汉帝国少见的长寿君王,四十岁后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所以那位陛下才会如此热衷寻仙问道,寻访长生不死之药。
本来,刘据是很反感方士术士的。
但……
主持治河两年,让他在深感国事艰难,天下事难的同时,也开始恐惧起自己日渐衰老的身体机能,开始走下坡路的精神与意志。
于是恐惧之念起。
而那位鹰杨将军,却是他父亲寻仙问道二十余年中,唯一一个真正的拿出了有效办法来延缓衰老的人。
于是,他至少拥有长寿之术是肯定的事实。
再联想到其曾表现出来的种种事迹。
刘据看着张越的眼神,忽地温柔起来,但旋即,他就明悟了过来。
“就算是张子重真有长生之术,恐怕也不能为孤所用!”
“既然如此,其才能越高,恐怕祸害越大!”
心里面虽然是这样想的,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刘据试探。
他微笑着,对身前的那位鹰杨将军提出请求:“昌邑王,孤之手足也,如今蛊患沉珂,卿天下高才,岐黄之术,无人能及……不知可愿出手诊治?”
于是,昌邑王刘髆的呼吸有些急促。
没有人想死。
地位越高,权势越多,越是如此。
更何况,刘髆患病以来,被这个病折磨的日夜难眠,痛苦不堪。
若有机会治愈,他哪能不高兴?
事实上,他之所以拖着病躯,不远千里来长安,甚至苦心积虑的缓和刘据与刘进之间的关系,为的就是一个能得到眼前这位大将出手诊治的机会!
张越微微一笑,看向那位昌邑王,然后恭身拜道:“臣毅拜见大王……”
“好叫大王知晓,臣,其实不通医术,不解望闻问切之法,只是略通一些岐黄术……”
“君候不必自谦……”刘髆立刻就激动的道:“若能得君候出手,无论是何结果,寡人都感激不尽!”
张越听着,笑道:“既然如此,那请大王,先归长安王府,臣随后亲自登门,为大王看顾……”
“只是……”张越看着刘髆的脸色,打量着他的身体:“能不能有办法,臣就不敢保证了……”
刘髆的脸色苍白,身形消瘦,须发枯黄,而且不时的咳嗦着。
显然,他病的很严重。
而且说不定,他的病就连后世,也束手无策。
自然,张越不敢打包票。
但……
若是某种现今医学不能治,但在后世却有方可医的病症,那张越就有办法了。
毕竟,如今这个时代,属于医学荒漠。
许多在后世中医可以治愈的病症,在现在是绝症。
更何况,在居延为将两年,张越可是在手底下操练出了一支拥有丰富的人体解剖经验,同时具备了简单外科手术能力的急救团队。
除了擅长治疗外伤外,这支团队,还在张越的训练以及数不清的病患的喂手的情况下,掌握了一定的内科技术。
在如今这个时代,可谓是天下独一份!
两两结合,张越敢保证,他治不好的人,现在的地球上没有人能治好。
刘髆听着,高兴万分,连忙谢道:“多谢君候!多谢君候!”
……………………………………
“陛下……陛下……”一个宦官手忙脚乱的跑进玉堂殿中,跪到正在午休的天子榻前。
“何事?”天子半眯着眼睛问道。
“陛下,宗正德与太孙等迎家上于渭桥……”这宦官将所知的事情,说了出来。
天子听着,起初毫不在意,甚至还颇为轻松。
因为,对他来说,这都是小事,甚至是他乐于见到的事情。
太子刘据,因治河之事,在关东甚至在关中都积攒了名望与威望。
这已经隐隐威胁到了他这个天下至尊的地位与权力。
所以,他才出手打压,甚至不惜以暴力手段来解决一部分太子大臣。
动机除了太子刘据的作为,让他警惕和不满外,其中未尝没有来自于对权力的占有欲而萌发出来的私心。
于君王而言,太子什么的,其实是备胎。
备胎就要有备胎的觉悟。
不能喧宾夺主,更不能影响到他作为至尊的地位。
所以,对多数君王而言,太子太弱了不行,因为那意味着备胎计划失败,但太强也不行,因为备胎就是备胎。
故而,天子是很高兴有人能站出来,帮他压一压太子刘据的。
他甚至都准备赏赐点什么给那位宠臣,以此来表彰他‘勇于王事’的忠心。
但……
当他听到那宦官讲到张子重将要给昌邑王刘髆诊治的时候,这位陛下立刻就站了起来。
“汝立刻持朕节符,前去传旨,命宫人准备好清静辟雅之所,好方便英候为昌邑王诊治……”
“此外,吩咐少府卿、大司农及御史台,英候但有所需,务必满足!”
时隔两年,鹰杨将军再次出手治病。
这对这位天子来说,简直是天籁!
因为,他知道昌邑王刘髆的身体的情况,故而他知道,若刘髆得治……
那么……
“朕王天下数十年……方见盛世之兆,岂能就此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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