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到了中午,路也赶了大半,距离三涧溪越来越近。
有王旭的吩咐在前,刘全也没买礼物,就从乡下带了点瓜果。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路过一片树林,离得很远,就传来了吹打声。
听到动静,护院们纷纷策马而来,将王旭的马车护在中间,一双手放在了钢刀上。
“不用紧张,听上去是喜乐,应该是有人娶亲。”王旭从马车上探出头,对着刘全如此说道。
刘全听了微微摇头,小声道:“少爷,喜乐是不假,谁知道娶亲的是什么东西!”
王旭为之一愣,虽然溧阳县内,最有名的妖怪便是血妖,不代表除了血妖就没有别的妖怪。
听说,九泉镇下面有个三谷村,就有一位黄花闺女,被假扮成富家老爷的山魈给娶走了。
妖怪娶人为妻的事都有,妖与妖之间,亲上加亲的更是比比皆是。
有喜乐,不代表娶亲的就是人,也有可能是成了精的妖怪。
“避一避,不管来的是人是妖,冲撞了娶亲的队伍总是不好。”王旭思索少许,下令车夫驱赶着马车,带着队伍往树林中避了避,让开了林间小路。
片刻之后,伴随着吹打声,迎亲的队伍来了。
打头是八个穿着黑褂子,吹着喇叭,戴着红绸的喇叭手。
往后面,是一个骑着毛驴的年轻人,这位年轻人比较瘦弱,眼睛滴溜溜的乱转,好似周围有花花世界一样。
再往后,是一顶四人抬的花轿,轿子两边跟着婢女,后面还有挑有嫁妆的挑夫,热热闹闹足有三五十人。
坐在毛驴上的新郎,看到王旭一行人主动让开了路,不说话,坐在毛驴上连连拱手,表示谢意。
王旭目送新郎远去,双方擦肩而过的瞬间,只见新郎的大褂下面,有一条黄色尾巴一晃而过。
“果然不是人!”王旭心中一凛,再向那些挑夫与喇叭手看去,发现这些人的衣领下面,也是毛茸茸的一片黄。
“少爷,可能是黄鼠狼娶亲。”..
等到迎亲的队伍后了,一名护院策马过来,神神秘秘的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王旭反问。
“我闻到了鸡屎味,就在他们挑着的箱子上,每个都有。”
正常人家娶亲,带一两只鸡很正常,可十几箱子的鸡,又不是开养鸡场的,那不是闹着玩嘛。
再联想到新郎马褂下的黄尾巴,不是黄鼠狼娶亲还能是谁,别说狐狸,溧阳县没有狐狸,黄鼠狼倒是不少。
“别想了,还是赶路要紧。”
王旭一行人又不是斩妖除魔的法师,头再铁,也不会无缘无故去除魔卫道。
更何况,老鼠,刺猬,黄鼠狼,兔子一类的动物,就算成精对人类威胁也不大。
会害人的,往往是成精的猛兽,比如说熊,虎,狼,蛇,蜘蛛,蜈蚣,蝎子一类的。
各府各县做过统计,为祸一方的大妖,超过八成都是凶兽出身,普通动物性格温和,哪怕成妖之后,该吃素的还是吃素,不会将人类当做血食。
遇到这种性格温和的妖怪,你不去招惹它,它也不会来招惹你,见怪不怪,不受其害,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一路上,除了偶遇娶亲的黄鼠狼,王旭再也没遇到其他情况。
九州之地,毕竟是人族的大本营,不是妖族的极北之地。
在这里,妖族势弱,除去一些丧心病狂的大妖,平日里见妖的几率并不多,为祸一方的就更少了。
紧赶慢赶,下午时分,王旭一行人抵达了三涧溪。
三涧溪是个好地方,依山傍水,除了距离城镇稍远些,称得上人间乐土。
到了这里,再想往前走就不行了。
一眼看去,三涧溪内雾气环绕,没有薛牧山的邀请,任你是万年老妖,有道高人也进不去。
王旭有备而来,靠近雾气,拿出薛牧山邀请他讨论书法的书信。
感应到书信,雾气自动散开,一条小路从雾气中开辟而出,尽头便是隐藏在竹林间的一座茅屋。
“你们在这等着。”
王旭提上瓜果,以书信开路,带着元宝走向茅屋。
人还未到,一位老者便从中走出,他先是看了王旭手中的书信和元宝一眼,随后才开口道:“娃娃,怎么是你来了,你家大人呢?”
王旭听了,思维一转,笑问道:“老人家,您怎么在这里,您家儿子呢?”
“我儿子?”
老者楞了一下,还是回答道:“我儿子在北地,难道你认识他?”
“巧了,我家大人在家里,老先生认识他们吗?”
一问一答之后,老者哑然失笑,笑道:“真是个小滑头,说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有人邀请我来品鉴书法,我是应邀而来,老先生可别将我当成恶客啊。”王旭开口便笑,笑的老者面色一僵。
老者,便是隐居在三涧溪的大儒,前任左都御史薛牧山。
听到王旭的回答,薛牧山一副见到鬼的表情,难言道:“那个鹰字是你写的?”
“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先生既然是有大学问的人,为何还要以貌取人?当年孔圣,见两小儿辩日,尚且不能胜之,您为什么会看轻我呢?”
王旭一番对答,风趣又不失礼数,根本不像个孩童。
薛牧山见了,暗暗称奇的同时,也不再将他当成乡下顽童看待,开口道:“你说那字是你写的,你可愿再写一次?”
“当然,我自当以字证身,不过我证明了自己,老先生是不是该对我赔礼道歉?”王旭目光含笑,他所谓的道歉之说,并不是真的要薛牧山道歉,而是要看看他的气量。
外界,人人都说薛牧山刚正不阿,乃是清流中的中流砥柱,有名的正臣。
盛名之下几多虚士,外人说的终归是外人说的,到底是怎么样还有待考证。
王旭是来拜师的不假,可他也要看看薛牧山的本事,看看此人有没有能力做自己的老师。
要是连这点气量都没有,恐怕日后他青出于蓝之时,薛牧山不但不会是他的助力,反而会是阻碍。
君不见,君子剑岳不群,看到令狐冲的剑法还在自己之上,不但没有高兴反而起了杀心。
这就是容人之量,岳不群连一个弟子半个儿的令狐冲都容不下,王旭又怎么能保证,薛牧山会容得下他。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先贤都是如此,更何况是我,如果你能证明自己,我自当跟你道歉,将你奉为上宾,一同品鉴书法。”
薛牧山的话很明显,如果王旭能证明自己就是写出柳体的人,他自然不会轻其年幼,反而会将王旭看成同道中人,跟信中说的那样,一同品鉴书法。
既然是同道中人,有错在先,道歉又算得了什么。
从薛牧山的话中,王旭听出了这位大儒,绝不是那种不依不饶,承认别人比杀了他还难的人。
那种人,是没有气量的,一山还比一山高,承认别人,何尝不是看清自己。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末学后进之人王旭,斗胆借老先生的笔一用。”王旭也不推辞,他就是来拜师的,目的很明显,看到薛牧山的气量之后,也需要一个自卖自夸的机会。
这不丢人,而是一个很好的机遇。
很多有本事的人,最终只能随波逐流,缺的就是这么个机遇。
没一会的功夫,返回茅屋的薛牧山去而复返,拿来了笔墨纸砚。
王旭接过文房四宝,也不酝酿,笔尖点在墨上,提笔便写:“七十鸳鸯五十弦,酒薰花柳动春烟,人间只道黄金贵,不向天公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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