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稿一

  ……

  ……

  篮球场边,张铭和薛倾坐在台阶上,各自拿着手机刷着论坛,不时笑得前仰后合。

  “看这篇,”薛倾念道,“……如果我是周校长,我现在一定找个地缝先钻进去。原本以为助纣为虐开除一个普通学生没什么大不了,可谁知道人家扭头就去了死对头长大,而且还为长带送上了一本金边功法。

  这简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啊,抽在了我的老脸上……”

  一边笑一边念,等到念完,已经是用手背捂着嘴笑得直不起腰来:“周仁博看到会被气死吧?”

  “骂得好。”张铭笑道,“周仁博是活该。”

  “刚才你给夏北打电话,听他说他有办法解决,我还以为他是硬撑呢,”薛倾的眼睛亮闪闪的,“我找人问了,那个王霄生在长大俱乐部当经理已经十几年了,树大根深。他才进长大几天?”

  她用手背贴了贴有些发烫的脸颊,继续道:“况且那种层次的斗争,根本就不是他能够左右的。说的不好听,他在这场斗争中就是顺便搭上的一个添头,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

  一阵喧闹声响起,篮球飞了过来,蹦蹦跳跳地落在不远处。

  薛倾起身跑下台阶,拾起球,用力向那边打球的男生丢了过去。凹凸有致的身躯,在夕阳下展现出优美迷人的曲线。

  远处传来一阵起哄声和口哨声。

  打篮球的男生们愈发的兴奋起来,一群人蜂拥而上争抢着薛倾抛过去的篮球,一个幸运儿抢到球之后,得意地大声笑着,被人追得东奔西跑。

  可他们的表情显然白费了。

  薛倾看都没看那边一眼,只转头回来,对着张铭兴奋地道:“我本来都在替他着急呢。可谁想到这家伙居然翻了盘,简直……”

  她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办法想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跳上台阶在张铭身旁坐下,抱着双膝,眼光迷离:“真的很帅啊……”

  张铭笑了起来。

  他双手抱头,伸长了腿仰望天空,笑骂道:“花痴!”

  耳边出来了薛倾咯咯的笑声。

  张铭懒得理她,嘴角勾起一丝讥讽的笑容:“我现在只想知道,孙季柯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表情。”

  薛倾的笑声更欢快了。

  这一刻,她一边笑着,一边正用白皙纤细的手指如同穿花一般飞速地敲打着手机虚拟键盘。

  片刻之后,校园论坛上多出了一张帖子。

  整张帖子只有一句话。

  “孙季柯,你不是要把夏北赶出长大吗?这个结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薛倾咬着嘴唇吃吃笑着。

  眼睛像月牙儿。

  ……

  ……

  何煦坐在食堂里,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已经划拉得乱糟糟的饭菜,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目光盯着桌子上的某一个点出神。

  正是午餐时间,端着餐盘的学生来来往往,不时把目光投向何煦,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不过,大家不约而同地,都没有去打扰这位俱乐部的助理教练。

  事实上,很多人都知道,这位何助教负责下午的比赛训练,因此通常都是中午才上班。今天也不例外。他并没有参加上午的会议。

  “啪!”随着一声响,一个餐盘放在了何煦的面前。

  思绪被打断了,何煦抬起头来,看见自己的妹妹何夕正在对面的座位上坐下来,目光紧紧地盯着自己。

  “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饭?”何夕道。

  “不然怎么办?”何煦瞟了妹妹一眼,“钱教练的电话关机了,我去办公室也没找到人。”

  “情况有多糟?”何夕问道。

  “估计钱教练这关是过不去了,”何煦苦笑了一下,干脆放下勺子,靠在椅背上,直视着何夕的眼睛,“你看了校网上的那些帖子吗?”

  “看了。”何夕点头道。

  “王霄生这次是有备而来啊,”何煦道,“先是上午会议上忽然发难,然后拉上裴仙公开质问,紧接着是校网上造势,现在又丢出了黄岐晓这张大牌,攻击线层层推进,又周密又凌厉。”

  “你们之前就没有一点防备?”何夕秀眉微蹙。

  “防备什么?”何煦道,“眼看还有一个月就是校际大赛了,老钱为了解决战队的战术体系问题,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那有心思想别的?况且,战队的训练和成绩拿不上来,想了也没用。”

  “那你呢?”何夕问道,“钱益多被赶走的话,你准备怎么办?”

  “辞职!”何煦道。

  上午会议结束之后,他就得到消息。而在从家到校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桓着,已经好几个小时了。

  原本何煦还没有打定主意。但此刻妹妹一问,这两个字不知怎么的就脱口而出。

  而说出来之后,他反倒觉得轻松了许多。

  “辞职?”何夕漂亮的眼睛睁大,“你在这里都熬了四年了。这时候辞职?”

  “不然怎么办?”何煦苦涩地道,“王霄生在俱乐部一手遮天。前几年,我就因为不愿意趋炎附势,一直被他边缘化。如果不是钱教练来,恐怕我连这半年的好日子都没有。”

  “怎么听你的意思,你好像还挺感谢钱益多?”何夕皱眉道,“你跟什么人不好,非要跟他?”

  “别的人?”何煦冷笑道,“你自己数数,前几任主教练有哪一个不是王霄生的应声虫?如果不是老钱,你以为我有真正做事的机会?”

  “那是因为钱益多把你当苦力使……”何夕显然对钱益多不太感冒,哼了一声道,“他训练不行,成绩不行,现在连王霄生也斗不过,你不觉得是被他拖累了吗?”

  “其实这件事我有很大的责任,”何煦苦笑道,“夏北是我推荐给钱教练的。”

  说着,他叹了口气道:“况且,别人都说钱教练是水货,但这半年来我和他接触最多,比谁都清楚他的水平……他不是那些人说的那么糟……”

  “他还能有多高的水平。”何夕用勺子捣了捣餐盘里的饭菜,撇嘴道。

  “钱教练水平还是有的,毕竟是职业俱乐部下来的,很多战术思维,很多理念,都不是我们这些业余水平的人所能接触的,”何煦道,“这些日子我跟他学了不少东西。”

  “那他搞个大学战队都搞不好?”何夕不相信。

  “职业俱乐部的组织结构和我们这些业余俱乐部不一样,主教练通常都只负责大方向,下面有专门的部门负责别的工作,例如训练路线图的执行,例如副本攻略,还有资源供应等等,”何煦解释道,“现在这些都要他亲自来做,自然是有些不适应的。”

  说着,何煦叹了口气道:“况且,带职业队员,也跟带裴仙他们这样的队员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何夕没好气地白了何煦一眼,“就算不一样,那也应该是带职业对更难吧?”

  “这还真不一定,”何煦耐心地道,“能进职业队的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各项属性和指标早就成型了。就像你喜欢的棒球超级大联盟,里面哪一个不是实力正处于巅峰的球员?主教练的工作重心只需要放在比赛上就好了,别的一概不负责。”

  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说道:“可青年队的重心,其实更侧重于培养,反倒是比赛放得比较轻。因此,大部分竞技俱乐部的青年队主教练都是伯乐,而不是指挥官。”

  他戴上眼镜,看着何夕道:“可在培养方面,钱教练并不擅长。”

  何夕显然对钱益多的成见很大,不屑地道:“说来说去还是他没本事。你看人家黄岐晓的履历,不是青年队职业一线队都带过?人家能做到他钱益多为什么做不到?既然做不到,就别来当长大的主教练啊。害人害己!”

  “钱教练是真心想把队伍带好的,”何煦摇头道,“你不知道,这半年来,他每周有一半的时间都在办公室里加班,为战队做战术适配,做训练计划,做解决方案。这些都是我亲眼见到的。你不能因为……”

  说着,他皱了皱眉头,用手点点何夕:“……你对钱教练有偏见是受裴仙的影响吧?!”

  “那小屁孩影响我?”何夕瞪着他,不满地叫道,“何煦,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呵……”何煦冷笑:“谁不知道裴仙是你带回长大的?这可是你工作以来最漂亮的一次全垒打。为这事儿,你在我面前炫耀了半年。”

  “我不该炫耀吗?”何夕皱了皱鼻子,哼道,“如果不是我想办法,你们俱乐部能抢得到他?”

  “所以,”何煦悠悠地道,“你这算是护犊子吧?”

  “滚!”何夕骂道,“他是你犊子!”

  “要是我犊子,我就揍他了。”何煦气恼地道,“这小子,有什么话是不能跟我说的,不声不响就跟王霄生绞到一起,助纣为虐。他以为王霄生是个好东西?”

  “得得得,”何夕瘪嘴道,“咱俩在这儿吵个什么劲。”

  她顿了顿,看着眼前动都没动过的餐盘,一阵心烦,干脆推开,问道:“事到如今,你们就真的没办法了?”

  何煦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听手机响了起来。

  “钱教练……”他对何夕说了一声,接通电话,嗯嗯地应了两声之后挂掉,站起身来:“他让我去办公室一趟。”

  “去干什么?”何夕好奇地问道。

  “不知道,”何煦的神情有些古怪,不确定地道:“听他的声音,好像心情还挺好的样子。”

  ……

  ……

  他说着,脸色一沉:“不过周老那边我们也得有个交代。不然的话,周老丢这么大面子,我们居然一声不吭,那也未免太让周老寒心了。况且别人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难保不蹬鼻子上脸。”

  王健问道:“您的意思是……”

  “下午等着吧!”徐恩和冷着脸,目光闪动,“如果他齐铭盛和王霄生,真的踩上门来不依不饶,那我”

  “拿王霄生开刀!”徐恩和断然道,“这个人,不能让他再呆在俱乐部了。”

  王健呆了一呆,问道:“现在?!”

  徐恩和咬牙道:“我知道他有齐铭盛撑腰,也知道这栋大楼里,有多少人是齐派的人,会有多大阻力。不过,他们既然都踩到头上了,那这就不是顾虑别的的时候。不管怎么样,也得先碰一下再说。”

  “可是,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拿他没办法。”王健道,“有齐铭盛给他撑腰,咱们要动他,就得有个让人反驳不了的理由。但现在咱们没有啊。况且,这眼看着就是校际大赛了。如果他和钱益多都走了,那……”

  徐恩和

  “可是他有齐铭盛撑腰,我们要动他,恐怕不太容易……”王健面露难色道,“更何况他现在占着理,而且还说动了黄岐晓。如果现在动他的话,那黄岐晓那边……”

  “这个王霄生!”徐恩和咬牙道,“他这是绑架民意,想逼我们就范!”

  “可不得不说,在这个节骨眼上,他给我们制造了个麻烦。我们就算想动他,”王健说道:“短期内恐怕也不宜有太大的动作。”

  “你说的对,”徐恩和揉着脑门,说道,“王霄生就算着我们投鼠忌器。何况天行校际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这对我们明年的各项指标都有很大的影响。到时候,资源拿不下来,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王健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如今经济形势不好,大学也是备受冲击。

  今年以来,天南星就已经有十几所大学宣布破产停办了。其中有一所,还是天南星移民初期最早的那批大学中的一员。

  论资格,论牌子,那是比长大还硬得多。

  可就因为跟不上形势,随着经济大萧条的浪头一打,立刻就沉了。

  现在可不是三百年前了。

  那时候的高等学府,是天之骄子,是引领人类科技的先锋。但凡在某个专业领域有所建树的学府都活得相当滋润。

  一些著名的学府,更是享受国宝级的待遇。要什么资源有什么资源。

  往来合作的,都是世界级的财团企业。

  可加入星际联盟之后,在宇宙文明各种先进知识和技术的冲击下一切都变了。

  先是大学里那些名震天下的实验室,一间接一间地倒。

  他们原本引以为傲的研究成果,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堆废纸。花费巨额资金购买的设备也都成了废品。

  而紧接着,就是合作单位的大量撤资和破产倒毙。

  一时间,百年传承的高等学府,竟凄凄惶惶,和那些中学小学沦落成了一路,再没了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

  不过,教育终究是重中之重。

  在共和国政府的一系列扶持之下,大学才重新适应了时代,焕发了生机。

  只是,过去的好日子已经没有了。

  现在的大学之间,竞争已然是愈发激烈。

  研究方面,现今大学主要是消化高等文明传来的知识和技术。谁先吃透,谁先完成适应性的改进研究,谁就抢得先机,吃得满嘴流油。

  而落后者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同样的竞争,还爆发在生源,合作企业,项目投标,人才引进等方面,完全是贴身肉搏。

  不过,这些都不是竞争最激烈的。

  最激烈也是最重要的,是每年的教育部主持的大学评定。

  这个评定,是从大学的咯咯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顶级大学排行榜。

  这个榜单,长大是无论如何也必须要进的!

  因为这个榜单不光是代表着共和国数万家高等学府的最高荣誉,代表着名望和地位,更代表着首批从官方手中获取新技术和资金等资源分配的资格!

  有这个资格,长大就还是长大。

  天南星的地区教育资源,还会向长大倾斜,而那些大企业,也还是会选择长大作为合作伙伴。

  可一旦失去了这个资格,那长大将会被挤出由山海大学,凌云大学等名校组成的第一集团,甚至彻底被前年刚刚挤进榜单的瀚大甩开。

  而榜单的评选中,天行校际大赛的成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指标。

  毕竟天行世界是全宇宙的战场。

  共和国在前方征战,无数天行战士为获取一点神恩而前仆后继,肩负教育之职的高等学府,怎么可能忽略天行人才的培养?

  毕竟你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用神恩从天行圣殿里换来的!

  因此,每年的这个时期,都是各大学最紧张的阶段。不光长大盯着校际大赛的成绩积分,其他学校也同样如此。

  前几天,王健还在帮徐恩和计算今年长大的积分,可谁想到,这一转眼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而且看起来,钱益多已经是回天乏术了。

  “好了,”沉默了一会儿,徐恩和深吸一口气,说道:“王健,你去做两件事。”

  “第一,”他咬着牙道:“找到钱益多,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王健点头应道。

  “第二,”徐恩和顿了顿,叹气道,“去跟黄岐晓接触一下,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回事,问问他的意见。”

  王健愣了一下,想问什么,终究还是忍住了,只回答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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