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
梅家岙的村民们将一头大肥猪在三进大宅院门口架了起来。
这头从小就被骟过的猪公公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哪怕抱着一根碗口粗细的长梁木被攒四蹄,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也依然不甘心的咧着嘴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颇有仪式感的杀猪场面救了被围住的路虎同志,小朋友们全去看新鲜的热闹,杀猪!
“小朋友们看好喽,别靠太近,小心溅一身血。”
杀猪师傅是梅家岙的村民,一脸胡子茬,撸起袖子。
全村的猪都是由他来杀的,仅限于村里自己吃。
如果要拿去卖肉,必须送去检验,然后定点统一屠宰。
锋利的杀猪刀又刮蹭了两下磨刀棒,变得更锋利了一些,按住猪头干脆利落的一捅,然后狠狠往下一切,猪血立刻喷涌了出来。
助手拿着的不锈钢盆及时接了上去,依然还是有一些猪血喷涌而出。
猪尖声随即达到了凄厉的巅峰,哪怕被捆得动弹不得,依然在死命的挣扎。
围观的小孩子们立刻发出一阵尖叫,捂住眼睛不敢看的,却一个都没有。
猪肉好吃不?
好吃!
杀猪吓人不?
吓人!
那么问题再回过来。
猪肉好吃不?
真香!
好吃+吓人=真香。
到了第二青春期的中二少年们只会有兴奋,而不会有害怕,这个年纪是最冲最楞的时候。
颈动脉被放了血,就算是大象也吃不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猪公公的挣扎和叫唤声就越来越弱,只剩下条件反射般的抽搐。
杀猪师傅等了一会儿,开始割猪头。
当翻着白眼的猪头被整个儿切下来,小朋友们终于知道害怕了,嗷嗷直叫着去找爸爸妈妈,一个个大呼小叫。
满手血腥的杀猪师傅笑了笑,开始剖开肚子掏下水,刀子一划,立刻翻出了厚厚的脂肪层,吃饲料的养殖猪很少有这么厚,有若羊脂白玉的肥肉。
猪心猪肚猪肝猪肠子都是好东西,放上五香大料卤一卤,绝对是一等一的下酒菜。
“路虎,你吃肉吗?要不给你割一块?”
小王的女朋友顾紫莺牵着警犬,瞅着杀猪师傅挥动锋利的刀子,将早已经毙命的大肥猪大卸八块,分别摊在大宅院门口两张拼到一起的方桌上。
“我带了狗粮,小心肉里面有寄生虫。”
小王连忙阻止女朋友的好心,现杀现吃固然能够尝个鲜,可是路虎不是一般的狗,怎么能随便吃东西。
顾紫莺拍马屁拍到马腿上,有些悻悻然地说道:“这狗养的真金贵。”
她当然不知道警犬和军犬饲养的那些弯弯绕,与家养的宠物狗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那是当然,不要狗啊狗的乱叫,要喊领导知道不?它的级别比我还高,伙食标准高档着呢!”
小王完全是认真的。
作为湖西市公安系统最低层的新丁,对这些资历厚实的老干部只能仰望。
“噗噗!知道了,知道了!”
顾紫莺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她还不知道小王喊领导是轻的,还有级别高到能够让他喊首长的狗子呢!
杀了猪的消息就像风一样,被那些孩子们传遍了整个农庄。
正在到处采摘寻找新鲜蔬果的男女们很快又回到了大院的门口,开始瓜分这头大肥猪。
三百多斤的猪,分下来的鲜肉,最多就百十多斤。
等拎着网兜子和小塑料桶的李白从溪沟边赶回来的时候,整头猪已经被分掉了大半,他也没有客气,直接将那只面目狰狞的大猪头给抢到了手里。
对于真正的吃货来说,这才是好东西。
有人要大猪蹄子,有人要五花肉,有人要后臀尖,有人排骨,杀猪师傅的刀子又快又准,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整头大肥猪给分的干干净净,连下水都没有剩下。
四十来号人,总有人能够治得了偏门的食材。
所有人分了四组,李白也加入了其中一组,刚到厨房门口,就听到剁骨刀和菜板的撞击声。
“老张,这排骨准备怎么做啊?”
李白把盛满了河虾的小塑料桶放到水池子里,将手上的猪头拎了过去。
“蒜香排骨,我负责剁排骨,我爱人负责做。”
老张嘿嘿笑了笑,手上也不慢,吧唧几刀就把排骨给分了段,案子上起码有五六斤的排骨。
正在烧火的一个中年女子从土灶后面探出身子,笑着说道:“合计一下,咱们这一桌做几个菜,能做的就做几个,不能做的就等着吃,小李,你那个猪头怎么吃啊?”
她成功用草把引燃了土灶里的火,火势一起,赶紧往里面塞细枝条,灶台上的大锅里面盛满了凉水,正等着把排骨丢进去,再加点儿料酒焯一下,去去血水和腥气。
“我就准备做两个半菜,一个是河虾,裹了面糊煎虾饼,另一个是红汤卤猪头,剩下半个菜是葱油爆猪脑,量不够,就给小孩子们尝尝鲜。”
李白报出了自己要做的菜。
“才一会儿功夫,你上哪儿弄的河虾?我看看!”
老张将剁好的排骨段儿一股脑的扔进大锅里,用大马勺划拉两下,让水面没过排骨,这才拿了块抹布一边擦着手,一边来到水池子边,往小塑料桶里打量,登时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塑料桶的河虾,个头虽然不大,却密密麻麻的快挤满了,少说有两三斤的样子。
“这么多!”
这么多河虾放到菜场里面,起码能卖到一百多块钱。
“溪沟里多的是,没人捞,我随便划拉几下,就有了。”
李白在口头上说的很轻松,但是这些小东西在水草中间往往很难被发现,只有在琉璃心的覆盖下,才会完全无所遁形,被他一捞一个准儿,上百米长的溪段,几乎被一网打尽。
“行,真行,还可以做醉虾。”
老张看着这些河虾活蹦乱跳的,忍不住有些馋了。
自己那点儿工资,根本吃不起河虾,更何况现在环境污染这么厉害,市场里卖的河虾越来越贵,而且个头越来越小,哪里有这只小塑料桶的品质这么好,又大又活跃。
“那给你留一碗做醉虾?用茅台酒来醉怎么样?”
李白伸手一抓,平空抓出个乳白色的酒瓶子。
“茅台?”老张一楞,没好气地说道:“这可真够败家的!”
“酒嘛!消耗品,就是用来喝的,喝到肚子也好,用来醉虾也是一样,要不试试?”
李白从橱柜里取出一只不锈钢盆,抓了两把河虾出来,放到盆里,再加了点儿水先养着,等快到饭点儿的时候,差不多能够吐出一些泥来,正好可以做醉虾。
“没别的酒了?散装酒也行。”
老张真就馋这一口醉虾的鲜劲儿,可是又舍不得拿茅台来糟蹋。
“要不五粮液?XO?白兰地?生命之水?”
李白越说越离谱,硬是没有散装白酒。
在他的储物纳戒里面,散装的就只有医用酒精,其他的全是好酒。
“算了,茅台就茅台吧!”
老张连忙将茅台酒瓶子给抢了过去,生怕李白不管不顾的就往不锈钢盆里倒。
人还没喝着,倒是先让一群虾给尝了鲜。
“醉虾就归你了,我先弄猪头。”
李白从案台上挑了一把尖刀,照着猪头骨开始剥离皮肉。
刀尖很轻易的挑开粘连骨骼的肉丝和筋腱,游刃有余的将每一寸肉分离出来,最后将整张猪脸都给剥了下来,留下白森森的头骨。
啪啪啪啪!
李白将整张猪脸揭下后,正准备镊毛,一阵掌声从厨房外面响了起来。
他转过头望去,就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正在用力鼓掌,身旁还有三个年轻人簇拥着。
“好手艺,好手艺,庖丁解牛般游刃有余,今天真是开眼了。”
中年男子和那三个年轻人的穿着打扮完全不是梅家岙的村民,更不是农庄的工作人员。
手腕上缠着大的小的串珠,材料各有不同,红的,黑的,白的带点儿,一身保暖的唐装打扮,直筒裤,黑面胶底老布鞋,就像是传统的文化人一样。
李白客气了一下,接着问道:“雕虫小技,你们是?”
算起来,他是这里的主人,自然有资格询问对方的身份。
“我是搞风水的,就在这里走走看看。”
中年男子迈着方步走进厨房,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过来。
李白看到他的大拇指上还套着一枚红色的玉板指,将手擦了擦,接过名片扫了一眼。
蒋荣亚,然后就是一个手机号,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名片虽然简单朴素,却隐隐透着自信,完全不需要各种名头来衬托。
“你好,蒋先生,请问您到这里有何贵干?”
听对方自报是看风水的,李白终于想了起来,马靖经理跟自己汇报过,有人找上门来,想要做风水业务。
只是没有想到,吩咐了给一笔车马费打发后,这些人居然没有急着离开,依旧还在农庄里晃荡,甚至跑到这座大宅院里,看自己剥猪头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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