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无人落泪的葬礼(五)

  插曲过后,葬礼看似没有波澜的继续。

  棺材要在灵堂停一晚,第二天出殡,在北邙公墓下葬,当然,棺材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些秦安生前的遗物。

  丑慈脸上还带着些污渍和血痕,他独自待在座位上,没一会儿的功夫,盘瓠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杯水,两人交谈着什么。

  查小刀收回目光,下意识摸了摸光滑的脖子。

  “没事吧?”

  李阎问。

  查小刀冲丑慈的方向努努嘴:“这小子要是犯到我手里,我削平了他。”

  也无怪他怨气大,出气透气抽根烟,看见满身是血的丑慈,他是想过去搭把手的,谁成想自己反而挂了彩。

  查小刀极为厌恶丑慈的嘴脸。

  先不说祸及家人,殃及无辜这两件事有多犯忌讳。

  单说丑慈在门前痛哭,可有人接近,他居然率先动手伤人,这根本就像条疯狗一样蛮不讲理。

  “他不是疯狗,是赌徒。敢赌命的那种。”

  李阎道:“一开始他不择手段想抢夺夔牛的襟花,甚至殃及无辜。可当他因此被骄虫的人抓住那一刻起,他已经完了。他想死中求活,甚至翻盘,所以他没有逃走,反而到灵堂前面,演了这么热闹一出戏。他赌烛九阴会保他。暴起伤人,是要把事情闹大,引起别人的注意。”

  查小刀还是难以置信:“他凭什么敢赌烛九阴会保他?”

  李阎耸了耸肩膀:“反正人家赌赢了。”

  他笑嘻嘻地望向场中:“一个连代行者都不是的行走,抢了整个葬礼的风头。鳞主亲自下场保他,甚至连赵剑中的面子都不给。整个阎昭会都为之侧目。咱们倒成了人家的陪衬了。”

  “过河的卒子没有退路可言,可你们不一样。”

  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是个头发一丝不苟的西装男人。

  “我叫赵河,很高兴认识二位。”

  西装男冲李阎和查小刀道:“我想和查先生单独聊聊。”

  李阎和查小刀对视一眼,他握住丹娘的手,冲查小刀说:“那我们出去走走。”

  查小刀点了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你找我有什么事?”

  “几天前,你在虎牙楼找丁汝报仇的时候,丁汝打了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打给我的。”

  查小刀的脸色很镇静:“那你是来寻仇的?”

  “我没道理做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只是想知道,食神伊尹的传承,是不是在你手里。”

  “没错。”

  查小刀知道否认没什么意义。

  “我们愿意用高价买这道传承,你已经是代行了,这东西你用不上,我们可以用三道饕鬄传承的部件作交换,你应该知道,想成为六司行走,收集全部部件是必要的步骤。”

  “抱歉,伊尹是在我手里,可我不打算卖掉他,代行者不能再使用其他传承,但不代表其他传承对他来说就没有意义,这点你应该也是清楚的。”

  “……”

  西装男沉思了一会儿:“那这样好了,我想邀请你加入我们。”

  “额,这,是不是有点唐突。”

  “如果你那位同伴,就是叫李阎的那个愿意,我们也向他发出邀请,包括他那只山灵。”

  查小刀眯了眯眼,不阴不阳地顶了一句:“那你们胃口挺大啊。”

  另一边,盘瓠和丑慈的交谈也接近尾声。

  “你不用太担心骄虫会找你麻烦,现在局势紧张,只要你能进阎昭会,他就动不了你。不过,如果进不去,你就自求多福吧。”

  丑慈抬脸看着盘瓠:“谢谢您,杨小姐。”

  盘瓠笑了笑:“没什么,碰到什么难处,就打名片上的电话。”

  “那个,杨小姐,”

  丑慈有些局促:“我想,当面给卓先生道谢,毕竟如果不是他,可能我已经死了。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

  盘瓠静静地看了丑慈一会儿,眼神看的丑慈心里直发毛。

  “等你进了阎昭会再说吧。”

  盘瓠转身要离开,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道:“对了,当时骄虫拦住你没有让你说话,你当时想说什么?”

  丑慈张张嘴:“我只是想……”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可你要注意分寸,骄虫今时今日的地位,都不敢质疑烛九阴的决定是错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丑慈点了点头。

  盘瓠离开以后,丑慈收回目光,垂下头颅,浑身上下立马陷入一阵激烈的战栗当中,兴奋,恐惧,后怕一连串复杂剧烈的情绪让他窒息,甚至四肢都在轻轻抽搐。

  “我还活着!我真的还活着!”

  “我,我甚至还能阎昭会!”

  丑慈咽了口唾沫,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想去洗手间洗一把脸冷静一下。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经历过单独袭杀代行者成功的喜悦,被骄虫追捕的惶恐和绝望,逃脱后殊死一搏的疯狂。以及现在深深的疲倦,乃至一种飘飘欲仙的不真实感。”

  哗啦啦啦啦

  丑慈的脸上和手背全是水珠,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良久才咧嘴,露出一个微笑。

  他手背在胸前胡乱抹了两把,推门走出洗手间。硕大的拳头在他面前放大,再放大,剧痛伴随着热辣的腥味一齐涌上来,一阵恍惚中,他看到眼前是个戴着蓝色围脖,脸色冰冷,眼神却充斥怒火的男人。

  他下意识扬起右手,可没来得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一阵清澈的无声激鸣打断,紧跟着手指就对方攥住,不受控制地往外一掰。

  痛嘶还没出喉咙,就被迎面的接连重拳砸进了肚子。

  砰!砰!砰!

  水雾朦胧地镜面上隐约反射出杨狰对丑慈激烈的殴打,每一拳都重重地打在丑慈的脸上。

  血点溅得到处都是,良久,杨狰抓起丑慈的脖领子提到半悬空,丑慈没有反抗,只是努力睁开肿胀的双眼盯着杨狰的脸。

  “我跟你说三件事,你仔细听着。”

  血丝顺着杨狰的拳头往下流淌。

  “第一,秦先生是很喜欢提携后辈,但有个规矩,他教人任何东西不会超过四十天,对方悟性越高,教的时间越短,超过四十天他就没耐性了。”

  “第二,你在玩火,这把火能烧得你渣滓都不剩!想给别人当枪使,先看看你自己够不够资格!”

  “第三!以后你再敢拿着秦先生的名号招摇撞骗,我活剐了你,不信你他妈试试看。”

  丑慈的意识有些模糊了,他只是止不住的笑,盯着眼前这样愤怒的脸笑。

  杨狰松开手掌,任凭丑慈的身体在墙边滑落。

  他最后恶狠狠地剜了丑慈一眼,转身离开。皮鞋践踏水迹的声音分外清脆。

  丑慈流着鼻血发笑,盯着杨狰的背影,眼里有深邃的怨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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