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皇朝境内,长乐城外,以北九百里,落仙山。
山上杂草丛生,怪石林立,随处可见残垣断壁,这一副荒凉破败至极的景象,谁能想到,曾几何时这里会是一处金殿玉楼林立,仙鹤灵兽遍地,灵气环绕的修仙宗门所在……
可惜一切都作过往云烟,只留这片荒凉废墟。
夕阳余晖下,有个老头佝偻着身体,手里提着篮子,腿脚似有些不方便,一瘸一拐的走在残垣断壁之间,走了很久,他来到一座破小庙前,庙很小,只能容纳一张供桌和石台上的泥像……
老头拿起桌上一根拂尘,向前探着身子,小心扫去泥像上的灰尘,然后摆上供品,点燃三支清香,神色恭敬的拜了三下,抬起头来时,看到泥像模样,不知回忆起什么,浑浊的眼睛里溢出点点泪花。
泥像做工很精致,仿佛用黑玉雕刻出来的一样,雕刻的是一个盘坐着的中年人,他手中抱着一柄石剑,低头闭目似在沉睡。老头有些黯然,轻叹一声,对着泥像再拜一下,将清香插在香炉里,关上庙门便离去了……
殊不知,他前脚离开。
后脚忽起一阵狂风,将严实的庙门吹开!
泥像前的三支清香迅速燃烧,飘起的烟雾在风中聚而不散,反而化作七缕,如有灵性般钻入泥像的眼耳口鼻七窍之中……
片刻。
随着一声清脆的“啪”!
泥像眉心竟裂开一道缝隙,紧接着蛛网般遍布全身,哗啦,彻底碎裂,泥块散落一地。
而在泥像的位置上多了一个年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年,他眉宇之间竟跟泥像有七八分相似,少年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里,仿佛藏着无尽的深空,辨不出是喜是怒是哀是乐。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睛一动不动,仿佛要在上面看出朵花来。
约过了半个时辰,幽幽叹了口气:“我,这是重生了。”
少年跨过供桌跳下来,捡起地上一块泥像碎片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原来如此,是稀泥净土,怪不得可重塑血肉,不过……”他回头看向空无一物的石台:“是谁在此供奉我,使我顺着香火愿力重生?”
少年名叫李谨缘。
本是凌驾三界各路仙魔神帝之上的顶尖存在,混元真圣!
在即将突破真圣境界到合道境时,他心生奇想,想借助这股突破力量去探知大道的本源秘密。谁知本该无情无我的大道,竟存生出自我意识,要镇压李谨缘,两者相抗,李谨缘不敌,境界崩毁,真圣之格被大道打成碎片,元神退为魂魄,在底牌不灭青莲的帮助下,才逃出大道镇压……
不灭青莲带着魂魄,在虚空中不知飘荡多少岁月,忽有感应,立即破开虚空遁去!
等李谨缘再次恢复意识时,人便已在这小庙泥像中重塑血肉而生。
李谨缘深吸一口气,自己从凡人修炼到混元真圣,历经二百七十一万年,突然所有努力付之东流,换做谁都很难接受。但他有些庆幸在与大道对抗的时候,窥视到一丝本源秘密,也正是这一丝秘密,让他道心没有崩溃,坦然接受变为凡人这个结果……
不灭青莲是他最强的底牌。
意识准备进入灵海查看不灭青莲,谁知灵海硬如生铁,李谨缘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凡人,灵海未开,丹田也没有灵气,意识自然无法进入灵海。如今修为和境界全没了,就连真圣之格也被打碎,这凡人身份看样子还得慢慢适应……
走出庙门,他环顾四周荒凉破败的环境,眼眸里先是沉思,然后恍然,最后有一丝怒气……
这个地方,没有看错的话。
应该是二百七十一万年前,他在此界修炼有成时,为积攒功德所建的一处修仙宗门,名为飞仙宗。
宗门里有两座高耸入云山峰作为阴阳主脉,而周边十几座小山峰作为弟子的修炼住处。自己破界飞升时,飞仙宗已是赫赫有名,每日都有四面八方的大小宗派来拜访……
而如今,竟然破败了!
李谨缘扯下庙口的旗帜裹在身上,山风呼啸,将长发吹乱,他用手拨到一边,目光朝西五十里望去,那里有一座与此同高的山峰,有淡淡云雾缭绕,还有完整建筑,似还有人在练功……
以凡人的肉眼,能看到这么远的细节已经是极限。
脚下的山峰是飞仙宗阳脉山,远处那一座便是阴脉山,他面色缓和,看样子飞仙门还勉强留下一脉……
就在这个时候,有脚步声匆匆传来。
是先前在此上香的老头,他看见李谨缘站在庙门口不由有些错愕:“你是什么人?”
目光落在庙内他浑身一震,泥像碎裂一地,自己供奉九十三年的开宗祖师的泥像竟然毁了!他从地上捡起一柄锈迹斑斑的破剑指着李谨缘:“我不管你从哪里来,但毁我开宗祖师神像,必须三跪九拜诚心认错……”
李谨缘一愣,这老头情绪这么激动,泥像显然对其很重要,以为有什么大惩罚,结果只要自己磕头认错,这力度实在有点出乎他的意料,毕竟毁神像这种事儿,在大部分宗门里不死不休都很正常……
老头见李谨缘愣神,缓缓叹一口气,举着的锈剑放下:“我年纪大怕是没有几年好活,死后,开宗祖师的神像再没人上香,如今碎了倒也了却一桩心事,不过你这少年郎毕竟做错事情,只要你对庙宇诚心磕头认错,我就不追究了,我想开宗祖师老人家应该也不会责怪吧……”他的神情有些黯然,仿佛压在心头的石头终于放下,轻松,却也不舍……
李谨缘眉头微动,看到山上四处杂草丛生,唯独庙门口有一条小路蜿蜒通往山下,明显是靠人脚长时间走出来的……不由问道:“这里破败不堪,你念念不忘给这泥像上香,莫非十分灵验?”
老头整理一下身上洗的发白长衫,苦笑:“这里本是一处修仙宗门所在,我年少时是外门弟子,后来宗门遭逢劫难,几乎灭门,师兄弟们死的死跑的跑,我当年外出历练正好躲过一劫,回来时宗门已是一片废墟,只剩开宗祖师的泥像还算完好。师父老人家在劫难中仙逝,师恩无以为报,作为他的唯一弟子,只能用石头盖个小庙,为师父最为尊敬的祖师神像每日续点香火……”
初时一念,便坚持到现在……
李谨缘认真看着老头暗道,有这样的弟子,是飞仙宗的幸运,也是他这个开宗祖师的幸运……
没有他多年的香火供奉,自己说不定还在虚空飘荡,不灭青莲哪能带着他的魂魄,顺着香火愿力而来在此降临重生。李谨缘露出笑容,虽然这老弟子年纪太大,身体也衰老至极,甚至寿命也许还剩两三年不到,但那又如何,他种下了善因,自然要给他善果,只要有自己这个曾经的凌驾三界之上的混元真圣在,就算是块烂石头,他也有千种办法将其点成灵玉……
就在老头还在对过往感慨的时候,殊不知这多年的坚持,让一场可让无数人疯狂的造化落在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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