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群虽然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客,但绝对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特工,对情报工作有着极为敏锐的洞察力,他只是顺着查玉堂的失踪,很快就推断出了几种可能性。
第一种,那自然就是菲利普斯自己发现了有人跟踪监视,于是想办法找出了主使者查玉堂,最后下手除掉了查玉堂和他的手下。
从刘建志叙述的种种迹象来看,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不然租界高层不会做得这么明显,甚至连一丝掩饰的意图都没有,有心人都看得出来。
不过有一点让他觉得可疑,以他对这些外国人的了解,这些人虽然贪婪,但是在手段上却没有这么狠辣,如果真是菲利普斯在对付查玉堂,那么他最大的可能是找个借口,把查玉堂撤职查办,抓进大牢关押起来也就是了。
以菲利普斯在公共租界的地位,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完全用不着下手杀人,这么雷厉风行的霹雳手段倒像是重庆特工的强硬作风。
所以李志群只是略一寻思,就想到了第二种可能,菲利普斯肯定是参与其中的,很有可能是由他首先发现了跟踪者,从而查明查玉堂的目标是上海情报科,于是联系上情报科,上海情报科出手除掉了查玉堂,再由菲利普斯出面,把这件事情的影响压制至最低。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发现查玉堂跟踪监视的,是上海情报科,于是告知了菲利普斯,双方合作,对查玉堂下手。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结果都是一样,那就是上海情报科有极大的可能参与其中。
一提到上海情报科,李志群就忍不住头痛,这个情报部门神通广大,简直是无孔不入,一旦有他们的参与,那么事情就绝不简单。
李志群本能的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之心,他觉得应该从整件事情的源头开始捋清楚脉络,彻底搞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排除一切可能,主要他也是怕了,生怕又是在自己的特工总部出了问题。
刘建志闻听李志群的询问,赶紧坚决否认道:“主任,您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冯斯年一直被单独关押在后院,看管他的人,都是您亲自指定的,也都是当初在南京抓捕冯斯年的人员,从来没用外人,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人能够接触到他。”
说到这里,他想了想,再次说道:“也没有发现有人试图接近过那个院子,对了,只有米科长,不,米处长那位抓捕回来的那个中统特工,后来也被安置到那个院子的对面,不过关押的时间很短,没过多久就被送往南京,但是也没有接触过冯斯年。”
李志群听完刘建志的叙述,沉吟了好半天,如果刘建志所言是真,自己也就可以放心了,他最怕的就是特工总部再出内鬼。
之前出了一个胡云鹤,结果几次重大行动都毁于其手,特工总部的人员损失惨重。
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徐永昌,更是直接刺杀了王汉民和付胜远,原本可以将北地军统大站一举扫荡清除的计划落空,这里面的损失到底有多大,根本是难以估量。
现在李志群最顾忌的就是“内鬼”,所以查玉堂一出事,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先自查自纠,先从内部找问题。
李志群再次吩咐道:“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你再派人四处调查一下,冯斯年之前一直生活在上海,是在黑市上混生活的掮客,你去他原来的住所,还有黑市去调查一下,近期有没有人在打听和询问冯斯年的情况,如果有,那就说明,问题是出在冯斯年的身上,也就是说,出在我们内部,我必须要确保我们队伍里自身没有问题。”
“是,我马上去办!”刘建志点头领命,退了出去。
李志群看着他离开,这才轻嘘了一口气,稳定了一会儿心神,脑子里仔细思索着,查玉堂突然失踪,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想回到上海,继续追查上海情报科的打算落空。
不过李志群知道查玉堂这么长时间以来的调查,不会一点线索都没有,自己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这些线索,也许还有一线希望,继续追查下去。
想到这里,他拿起了电话,拨打了出去。
“兴朝,你现在来我这里!”
很快,骆兴朝敲门而入,恭声说道:“主任,您找我!”
“嗯!坐吧!”李志群点头,挥手示意骆兴朝坐下,直接开口问道:“兴朝,我听说前一段时间,沪西商会主席盛志元在租界被重庆特工当街刺杀,这件事是你处理的?”
骆兴朝闻言点头说道:“一开始是由我接手的,盛志元在公共租界二马路附近被杀,我接到公共租界巡捕房的通知,前去认领尸体,并勘察现场,初步判断,应该是军统上海站特工所为,之后我们和巡捕房进行了交接,我就把盛志元的尸体带了回来,可是一回来,吴大队长就要求接手这个案子,态度还非常强硬,我也不好拒绝,就把案子交给他处理了!”
“吴世财这个笨蛋!那是他被人骗光了身家,急红了眼!”李志群显然不想再提,而且他要询问的重点也不是这些。
他接着开口问道:“你和巡捕房总华探长查玉堂见过面了吗?”
骆兴朝马上点头说道:“见过!就是查玉堂和我进行的交接工作!”
李志群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查玉堂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
骆兴朝表现的有些诧异,他看了看李志群,似乎想要确认话中之意。
李志群见状,不禁有些失望,看来查玉堂并没有和骆兴朝提及关于上海情报科线索的事情,于是干脆直接问道:“他有没有询问我的情况,或者说关于租界里,关于重庆特工,尤其是上海情报科的一些情况?”
骆兴朝当即摇头说道:“没有,他只是简单介绍了一下关于盛志元的一些情况,比如说盛志元是因为炒作股票,才进入公共租界,基本上都是一些公务,最后说了一句,这案子十有八九是重庆特工所为,我也认同他的观点,不过我倒不认为是上海情报科,因为上海情报科行动的目的性非常强,从不随意选择目标进行刺杀,所以我判断,此案应该是军统上海站所为。”
骆兴朝当然不能对李志群据说而言,查玉堂向自己打听李志群的行踪,这本来就是不正常的,自己肯定会有所警觉,到时候查玉堂的失踪就有可能会和自己联系上,所以必须予以否认,置身事外。
说到这里,骆兴朝的语气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之前,我和查玉堂从来没有打过交道,交浅自然不会言深,他表现的比较冷淡,我们说了几句话就没有谈下去了,不过我听说这位查探长前些天出了意外,好像是已经失踪了。”
李志群对骆兴朝自然是绝对相信的,听到骆兴朝这么说,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也听说了?真是祸不单行,我和你说实话吧,查玉堂其实是我们的人。”
“什么?查玉堂是我们的人?”骆兴朝一脸的惊诧,随即一击掌,“总华探长这个职位至关重要,查玉堂如果投向我们,那我们在租界里的活动可就方便多了,唉!真是太可惜了!”
李志群也是神情沮丧的摇了摇头,他又何尝不是为此痛心,当初为了说服查玉堂,自己做了多少工作,好不容易争取过来,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发挥任何作用,这枚重要的棋子就报废了。
“根据种种迹象来判断,查玉堂的死,应该是和美国领事馆武官菲利普斯有关,其中还牵扯到了军统上海情报科…”
李志群把关于这件事的具体情况都一一向骆兴朝做了介绍,反正现在查玉堂已死,很多事情也用不着保密了,最后说道:“之前查玉堂对菲利普斯进行了很长时间的跟踪监视,我判断他手里一定有重要的线索,我想找回这些线索,这件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你看怎么样?”
骆兴朝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李志群这个人实在是精明,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准确地判断出事情的真相,如果真的由着他这么追查下去,事情最后的发展无法预测,幸好,这项工作交给了自己。
不过他还是面露为难之色,低声解释道:“主任,我们特工总部在租界里的力量不足,这件事情难度比较大,还请您多给我一些的时间。”
“当然!”
看到骆兴朝接下任务,李志群马上点头同意,他很信任骆兴朝的能力,再说骆兴朝的第一处负责对付军统,这件事交给骆兴朝也是最适合的。
骆兴朝心中高兴,可嘴里还是说道:“其实这个任务,吴大队长更适合,毕竟他的消息更灵通……”
话还没有说完,李志群便摆了摆手说道:“不要再提这个家伙了,真是不堪大用,再说他现在也没有时间,我已经责令他尽快筹集款项,把他捅的那个大窟窿填了,不然我这次拿什么回南京?”
李志群对吴世财是极为失望,因为这个家伙的胡作非为,自己在南京的部署全部被打乱了。
骆兴朝赶紧说道:“都是我的疏忽,没有管好这个家,让您失望了!”
“不,不,这并不怪你,你也管不住他,我真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敢挪用这么大一笔款项,真是钱财迷人眼,之前我是太相信他了!”
李志群忍不住懊悔不已,他接着说道:“兴朝,我在南京的处境艰难,王先生那里不作为,周福山这些老官僚对我刻意刁难,这一次不解决资金的问题,我就是回到南京,也是难有作为,看来我这次在上海要逗留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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