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天和是军统高层,原田刚夫是日本军方重要人物,这样的两个人在远离中枢的香港秘密会面,这里面含带的意义可是非同一般。
一开始,宁志恒还以为姜天和是为了图纸一事,被局座派来香港的,可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有没有可能,是姜天和变节,暗中投靠日本人?可是他仔细想了想,这种可能并不大,要知道姜天和已经是国党情报部门的高层,而且据宁志恒所知,此人的操守还是不错的,日本人能够收买他的筹码很少。
其次,如果姜天和此次来香港真有异心,那他就不会落脚岳公馆,要知道岳生和局座的关系密切,岳公馆就相当于军统在香港的分部,既然这样,就说明,姜天和并不是隐秘的单独行动,最起码岳生是知情的,他的行动是得到局座同意的。
那么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接触原田刚夫呢?
宁志恒回忆起来,原田刚夫是日本军中的主和派,他一向主张和重庆政府进行和谈,在最短的时间里解决中国问题,使日本军队抽身中国这个大泥潭,全力以赴向东南亚进军,完成日本称霸亚洲的设想。
当初自己在南京的时候,曾经在上原纯平的家中和原田刚夫有过交谈,言谈之中,原田刚夫多次试图说服自己,支持他的主张,并准备通过自己的渠道,和重庆政府取得联系,促成双方的和谈,不过这件事情被上原纯平出面,直接替自己回绝了。
会不会原田刚夫又通过别的渠道,和重庆政府接上了线,双方这才离开了自己的势力范围,选中香港这个英国殖民地,来进行这场谈判?
宁志恒越想越觉得自己猜想的没有错,如果情况真如他所猜想的那样,那么宁志恒是绝对不能坐视的。
因为他很清楚,目前抗战局势严峻,在日军的逼迫之下,重庆政府的高层里,不乏意志不坚,愿意卑躬屈膝求得苟安的软骨头,甚至可以说,这些人不在少数,很多人还掌握很大的话语权。
就算是局座本人,甚至是那位领袖心里的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也不是宁志恒能够揣摩的。
只不过一直以来,在全国人民的抗战呼声下,有些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可是私下里有别的动作也是完全可能的。
可以想象,如果真的谈判达成协议,以目前的战局情况,日本人还占据着优势,重庆政府必然会作出极大的让步,丧权辱国,国家利益肯定受损。
而站在宁志恒的立场上,和日本人之间,那是生死之战,是绝无妥协的余地,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破坏这一次的和谈。
不过,宁志恒也很清楚,姜天和的后面一定是局座在安排,而局座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也不能完全确定,所以自己不能真的硬来,更不能露出自己的行踪,否则被人记恨上了,自己可是得不偿失,这里面必须要有技巧,既可以破坏这一次的和谈,又可以让自己置身事外。
想到这里,他吩咐道:“对他们的监视,一定要多加小心,不能让他们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是!”
“是!”季宏义和沈翔等人齐声领命。
而与此同时,岳公馆里,岳生也正在和姜天和低声交谈着。
“怎么样,今天的会谈有进展吗?”岳生问道。
姜天和摇了摇头,没好气的说道:“能有什么进展?不过是他扯他的,我说我的,一谈真格的,大家都装傻,不过敷衍了事,这个原田刚夫还嫌我的身份低,不肯交实底,我看也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这段时间以来,和日本方面进行了多次会谈,可是双方的分歧太大,原田刚夫依仗日本军事上的优势,狮子大开口,提出诸多要求,姜天和自然是严词拒绝,反正他的目的也不在此,拖下去就是了。
岳生眉头一皱,开口问道:“日本人的胃口太大,不肯撤兵吗?”
其实对这次会谈,岳生还是抱着很大希望的,毕竟他的根基在上海,这几年漂泊在外,好像无根之萍,能够早一天结束战争,自己也好回归故里,东山再起,总不能一辈子在这香港当寓公吧!
姜天和缓声说道:“何止是胃口大,简直是不知所谓,首先,让我们承认那个满洲国,这不是把东北堂而皇之的割让出去了吗?这哪个政府敢答应?谁敢当这个千古罪人?
还有,允许日军在蒙古及华北地区驻兵,笑话,这不是又割走了整个北方地区,那我们就剩半壁江山了。
最重要的一条,竟然让我们和南京政府协力合作,和平共处,真是太荒谬了!岂不知天无二日,地无二主,这样的话,至领袖于何地?至中央政府于何地?上面能答应吗?”
“日本人的脑子坏掉了?这哪里是谈判,这根本是在劝降!”岳生闻言也是无语了,日本人想好处都占,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情。
姜天和摆了摆手,笑道:“没关系,他漫天要价,我也就地还钱,不过就是闲扯皮,总部给我的命令也是为了探明日本方面的真实意图,通过这几次的接触,我倒是摸着了一些情况。”
“什么情况?”
“日本人着急了!原田刚夫急于和高层接触,多次催促我向上面汇报,派出份量更重的要员进行深入的会谈,甚至还说,板垣次郎愿意亲自前往长沙会晤,看得出来,他们对这场战争已经失去了耐心,迫不及待地想抽身,这对我们倒是好消息。”
进一步接触重庆政府的高层,推动谈判的进程,这都是日本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现在双方私下里接触,国党方面尚且小心翼翼,生怕担上畏敌卖国的名声,又怎么可能让日本高层明火执仗地进入国统区,搞得尽人皆知。
岳生不禁有些高兴的说道:“这么说,日本人也熬不住了,这确实是个好消息,我们的国土辽阔,人口是他们的几十倍,生拖也拖死他们。”
“是啊,今年的局势已经略有好转,日本人进攻乏力,大家僵持不下,只是现在滇缅公路被切断,我们太吃力了,这一次如果能够找到图纸,就有了和英国人谈判的本钱,岳生哥,这件事情你还是要抓紧,这才是最要紧的事啊!”
姜天和最关心的还是图纸,看着岳生,忍不住再次催促。
岳生赶紧说道:“天和,我正要和你说一说,这些天英国人动作不小,到处找人询问调查,就在今天,他们突然抓捕了几名诺丁号的船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什么,动手抓人了?”姜天和一下子挺直了身子,诧异的问道,“难道是要跟法国人撕破脸皮?”
岳生解释道:“那倒不至于,据我所知,他们没有抓法国船员,只是抓捕了几名香港雇员,这些人可不是法国国籍,不过就是几声抗议罢了,可我不知道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还有别一步的消息吗?”姜天和追问道。
“还有就是,在警察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这次的抓捕漏掉了两个人,英国人已经下令,让他们配合抓捕。”
“逃掉了两个?”
“对,他们一个叫陆展飞,另一个叫钟仁,都是香港本地人,目前消失无踪,我已经放出话去,一定要抢在英国人前面找到他们,运气好的话,图纸也许就在他们的手中。”
姜天和点了点头,轻出了一口气,郑重说道:“总算是有点眉目了,那就拜托岳生哥你了,但愿一切顺利。”
深夜凌晨时分,在漆黑夜色的笼罩之下,船坞码头附近的海面上,两道身影一起一伏地在水里漂浮着,一点一点的靠近诺丁号邮轮。
这处船坞是一处干船坞,三面接陆一面临水,其基本组成部分为坞口、坞室和坞首三部分,在坞口处设有挡水坞门,用来排灌水船坞里面的水量,控制停泊船只。
飞仔和阿仁熟知船坞的地形,他们知道船坞附近一定有英国人看守,自己又没有来得及搞清楚情况,于是就放弃了从陆地上靠近,算好了涨潮的时间,冒险从附近的海岸下水,走海路靠近船坞,躲过看守人员,再潜入诺丁号。
不过,这项计划需要很好的水性,好在他们两个人都常年在海上漂泊,水性非常好,一切都如预料的那样,顺利的靠近,过了坞门,潜进了船坞里。
四面漆黑一片,静悄悄的让人心生寒意,看着没有什么异样,两个人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轻车熟路,很快就进入了客轮内部。
船员们长年走私货物,都有各自的门道,他们的货物就藏在底舱,一般人很难找到。
两个人很快来到底舱,从携带的油布里取出手电筒,掏出钥匙打开了一处杂物间,推开了外面堆积的杂物箱,露出了里面一小堆油布遮盖的货物。
“快,就在这里了!”阿仁低呼一声,两个人赶紧上前掀开油布,不多时,就翻出一个油布包,两三下打开,五支雪茄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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